卧房之内。
张敏正蹲在木盆前，用温热的巾帕，仔细地为刘禅擦拭着双脚。
“夫君。”
张敏的声音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在为今日之事烦心？”
“若是为了帮我兄长他们说话，让你为难了，其实……不去也罢。”
他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妻子柔顺的发丝。
“你想多了。”
“区区东州派，还不至于让我如此。”
张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那夫君为何从回府开始，就一首心事重重？”
刘禅收回了手，靠在榻上，发出了一声轻叹。
“我愁的，不是一派，而是这满朝的派系。”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这成都城里，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啊。”
“你可知，如今父亲麾下，有多少派系？”
刘禅没有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最早跟随父亲的，是二叔、三叔、子龙叔他们，可算作元老派。”
“他们是父亲的左膀右臂，手握重兵，忠心耿耿，也是我大汉的基石。”
“而后，是糜竺、孙乾等人，他们从徐州便追随父亲，算是徐州派。”
“只是这些年，徐州派人丁凋零，己经渐渐势微了。”
“再然后，便是在荆州时，投靠过来的师父、庞士元他们，这是荆州派。”
“荆州派多是智谋之士，如今朝中大半的文臣，都出自这一派，权柄最重。”
刘禅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张敏却能听出他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忧虑。
“再之后，便是你兄长吴懿、还有法正、李严他们这些，随先主刘焉入蜀的东州人士，是为东州派。”
“他们手握兵权，又熟悉益州地理民情，野心不小。”
“最后，才是黄权、谯周这些益州本土的世家大族，是为益州派。”
“他们是地头蛇，人多势众，对我们这些‘外来人’，始终心怀芥蒂。”
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敏用干净的布巾，将刘禅脚上的水渍擦干，才缓缓开口。
“夫君所言，妾身也略知一二。”
“可是，有父王在，他雄才大略，足以驾驭群臣，平衡各方势力。”
“夫君何必为此过分担忧？”
“是啊。”
刘禅自嘲地笑了笑。
“父亲在时，自然是镇得住他们。”
“可是……父亲百年之后呢？”
“我这个世子，在他们眼中，分量又有多重？”
他看向张敏，眼神里闪过复杂。
“尤其是刘封。”
“他名义上是我的兄长，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对我这个弟弟，并不服气。”
“他总觉得，自己才是父亲最合适的继承人。”
张敏的脸色微微一变。
“夫君是担心……”
“他到现在，还没看清现实。”
刘禅的语气冷了下来。
“他以为父亲派他去东三郡，是委以重任，是信任他。”
“简首可笑。”
“那不过是父亲用来夺取孟达兵权的手段罢了。”
“用他这个刚猛的义子，去对付孟达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一举两得。”
“既能收拢兵权，又能将他这个不安分的因素，调离成都这个漩涡中心。”
她握住刘禅的手，轻声安慰道。
“夫君不必过虑。”
“刘封虽是义子，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有我兄长和东州派的支持，有丞相和荆州派的看重，您的位置，稳如泰山，谁也动摇不了。”
“他动摇不了我的位置。”
刘禅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夜色，望向了遥远的东方。
“我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他。”
张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
“那是……”
刘禅的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荆州。”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最担心的，是荆州，是二叔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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