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水北岸，一条不起眼的小径。
寇和己经换上了一身商贾的衣服，脸上也做了些伪装，看上去风尘仆仆。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这些荒僻的路线，小心翼翼地绕开蜀军的巡逻岗哨。
刘封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你，还有你的家人，都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不是威胁。
那是陈述一个事实。
寇和打了个寒颤，抓紧了怀里那份用油布包好的“大礼”。
这东西，烫手。
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
襄阳城。
曹仁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堂下，长史满宠正捧着一卷竹简，眉头紧锁。
“将军，最近荆州关羽的动向，有些异常。”
“哦？”
曹仁抬了抬眼皮。
“讲。”
“关羽正在江陵大肆征集粮草，修缮军械，并且频繁调动兵马，似乎有北上之意。”
满宠的声音很沉。
曹仁冷哼一声。
“关羽那厮，向来狂妄自大，无时无刻不想着北伐，夺我襄樊。”
“不必理会。”
“他若敢来，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满宠摇了摇头。
“将军，不可大意。”
“此番关羽的动作，规模远胜以往，恐怕是蓄谋己久。”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将军，府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有天大的机密要献给将军。”
曹仁眉头一皱。
“什么人？”
“他说他叫寇和，是……是刘备麾下将领刘封的亲信。”
曹仁与满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刘封的人？
跑到我襄阳来，献机密？
这是唱的哪一出。
“让他进来。”
曹仁沉声说道。
片刻之后，风尘仆仆的寇和被带了进来。
他一进大堂，看到堂上端坐的曹仁，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
“小人寇和，拜见曹将军。”
曹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神锐利。
“你就是刘封的亲信？”
“是……是。”
“你家主子派你来，有何要事？”
寇和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那份情报，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我家将军，愿献一份大礼，给曹将军。”
亲兵上前，接过情报，呈给曹仁。
曹仁展开一看，瞳孔瞬间收缩。
满宠也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汉中王世子刘禅，将于三日后，从南乡古道，前往江陵。”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大到爆炸。
大堂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久，曹仁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
“消息，可属实？”
寇和把头埋得更低了。
“千真万确。”
“此乃我家将军冒着天大的风险，送给曹将军的。”
“我家将军还托小人带一句话。”
“这份大礼，曹将军，收，还是不收？”
曹仁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挥了挥手。
“带他下去，好生看管。”
“是。”
亲兵将寇和带了下去。
大堂里，只剩下曹仁和满宠二人。
曹仁将那份情报拍在桌子上。
“伯宁，你怎么看？”
满宠沉吟了片刻。
“此事，太过蹊奇。”
“刘封为何要将他弟弟的行踪，泄露给我们？”
曹仁冷笑。
“还能为什么？”
“刘备那两个儿子，一个亲生，一个收养，为了一个世子之位，狗咬狗罢了。”
“这刘封，是想借我们的刀，杀他弟弟。”
满宠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将军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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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来，这消息的真实性，倒有七八分。”
曹仁站起身，在堂中来回踱步。
他的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同时，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如果消息是真，他们只要在南乡古道设下埋伏，就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刘禅。
刘备的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
这要是落在自己手里，那将是何等奇功？
整个天下的战局，都可能因此而改变。
可如果消息是假的……
那就是一个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包围圈。
满宠看出了他的顾虑。
“将军，此事虽有风险，但收益更大。”
“若能生擒刘禅，我军便可占据绝对的主动。”
“进，可以此为要挟，逼迫刘备退兵。”
“退，可以此为筹码，与刘备议和。”
“甚至，可以用刘禅的性命，动摇蜀军军心，让关羽不敢轻举妄动。”
曹仁停下脚步，看向满宠。
“你的意思是，干了？”
满宠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干。”
“但，不能全信。”
“我们可以派出一队精锐斥候，前往南乡古道探查虚实。”
“若刘禅的队伍真的出现，我们再动手不迟。”
“同时，襄阳、樊城两地，即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以防有诈。”
曹仁听完，重重地一拍桌子。
“好！”
“就依伯宁之计！”
“传我将令！”
“命牛金、曹泰各领一千精骑，即刻前往南乡古道沿线设伏。”
“命所有斥候尽出，严密监视古道上的一举一动。”
“襄樊两城，关闭城门，全军戒备！”
一道道命令，从太守府传出。
整个襄樊，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
江陵。
关羽端坐于府衙正堂之上，丹凤眼微微眯起，不怒自威。
堂下，南郡太守糜芳，公安督傅士仁，正躬身站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关羽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千钧之力，压得两人有些喘不过气。
糜芳擦了擦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启禀君侯，粮草……正在筹措。”
“只是，今年雨水过多，许多粮仓受潮，一时间，难以调集足够的数量。”
关羽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转向傅士仁。
“军械呢？”
傅士仁的腿肚子有点发软。
“君侯，这个……工匠营的工匠们，日夜赶工。”
“但，打造兵器，修缮甲胄，非一日之功……”
“需要时间。”
“啪！”
关羽一掌拍在案几上，声如惊雷。
糜芳和傅士仁吓得浑身一哆嗦。
“又是这些借口！”
关羽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我军即将北伐，粮草军械乃是重中之重！”
“尔等身为守土之臣，却一再拖延，是何居心？”
“莫非，是想误我大事不成？”
糜芳和傅士仁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君侯息怒，我等绝无此心！”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关羽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困难。”
“主公授予我假节钺，总督荆州所有军务。”
“我的话，就是王命！”
他走到两人面前，俯视着他们。
“我给你们最后五天时间。”
“五日之内，若粮草军械还未备齐……”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们的脑袋，也不用留着了。”
糜芳和傅士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假节钺。
那可是先斩后奏的大权。
这位关君侯，是真的动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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