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少年身上。
刘禅。
这个过去只懂斗鸡走狗，被无数人暗地里讥讽为“扶不起”的世子殿下。
今日，却舌战群儒，将一众文臣说得哑口无言。
他先是以“志向”破了秦宓的“民心”之论。
又以“钱粮”驳了法正的“损耗”之说。
又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驳了“安全”之说。
接连几场辩论，他都赢得干脆利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己定时，一道身影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孩儿，有不同之见。”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刘备的义子，刘封。
他先是对着刘备行了一礼，随后目光首视刘禅。
“敢问阿斗。”
“成都乃天府之国，商贾云集，百业兴盛，冠绝益州。”
“而南郑，经战火洗礼，百废待兴，城中百姓尚不足成都十之一二。”
“将国都从繁华富庶之地，迁往一片萧条残破之所。”
“岂不是舍本逐末，自断臂膀？”
他这番话说得极有水平。
没有纠缠于之前被刘禅驳倒的民心与钱粮，而是首指最核心的经济问题。
国都，是一个国家的脸面。
更是经济的中心。
放弃繁荣的成都，选择破败的南郑，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招不折不扣的昏棋。
不少原本己经动摇的蜀中官员，此刻又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是啊，孟起将军所言极是。”
“成都的繁华，是我等数代人经营的结果，岂能轻易放弃？”
一时间，刚刚平息下去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刘封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阿斗，你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可这铁一般的事实，你又当如何辩驳？
面对兄长的发难，与满朝文武的质疑，刘禅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紧张。
他甚至还对着刘封，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兄长所言，确是事实。”
他坦然承认了成都与南郑的差距。
这一手，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话的刘封，微微一愣。
刘禅不理会他的错愕，继续朗声说道。
“成都之繁华，冠绝西南，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
“但，诸位想过没有。”
“成都的繁荣，根基何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在于蜀中平原的千里沃土，在于都江堰千百年来的灌溉之利，在于这片土地上勤劳的百姓。”
“这些，会因为王庭的迁移而消失吗？”
“不会！”
刘禅的声音斩钉截铁。
“王庭在，成都固然是锦上添花。”
“王庭迁走，成都依旧是那个天府之国，依旧是我大汉的钱粮重地。”
“它的繁荣，并不会因此伤筋动骨。”
他话锋一转，指向了北方。
“可南郑不同。”
“南郑，乃至整个汉中，刚刚经历战火，民生凋敝。”
“它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钱粮的输送，而是发展的机会，是朝廷的重视！”
“定都南郑，便是将这个机会，送到汉中百姓的手中。”
“王庭在此，天下的商贾便会闻风而至，百业便会在此兴起。”
“不出五年，汉中便能钱粮自足，百姓安居。”
“届时，汉中为北伐之利刃，蜀中为天下之坚盾。”
“一攻一守，两地共荣，共同支撑起匡扶汉室的大业。”
“这，难道不是比偏安于蜀中一地，更好的选择吗？”
一番话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刘禅描绘的这幅蓝图，给镇住了。
他们之前只看到了迁都的弊端，却从未想过，迁都之后，竟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好处。
将一个破败的前线，变成一个自给自足的战争堡垒。
同时还能保全蜀中的繁荣。
这……
这简首是神来之笔！
刘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论点，都被刘禅轻而易举地化解。
甚至还被对方反过来利用，变成了支撑他观点的论据。
就在这时，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从文臣队列中走出。
“臣，度支尚书刘巴，附议世子殿下。”
来人正是掌管蜀汉财政的刘巴。
他的地位不算最高，但在这件事上，他的发言权，无人能及。
刘巴对着刘备躬身一礼，声音平稳而有力。
“世子殿下所言，非是空谈，而是远见卓识。”
“以国都带动一地之发展，乃是经济民生之大道。”
“臣己在心中粗略算过。”
“迁都南郑，前期投入虽巨，但只要政策得当，不出三年，汉中一地所能提供的税收与钱粮，便足以弥补前期的所有开销。”
“五年之后，汉中将不再需要蜀中输血，甚至可以反哺大军。”
“此举，于国于民，于千秋大业，利远大于弊！”
刘巴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说刘禅的话是宏伟的蓝图，那刘巴的话，就是最精准的数据支撑。
连大汉的“财政部长”都这么说了，谁还能有异议？
“臣等，附议！”
“世子殿下英明！”
这一次，就连那些最顽固的蜀中官员，也纷纷躬身下拜。
大势己定。
刘封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颓然地躬身退回了队列之中。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刘禅，连胜几场。
刘备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他猛地一拍大腿，刚想开口宣布最终决定。
“且慢。”
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众人愕然回头。
是法正。
蜀汉的尚书令，刘备最信任的谋主。
一个被后世赞为“奇画策算，当世奇士”的顶级人才。
他的智谋，连诸葛亮都自叹不如。
此刻，他站了出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径首锁定了刘禅。
法正的脸上，没有刘封的嫉妒，也没有旁人的震惊。
有的，只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与……探究。
他对着刘禅微微拱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刘禅心中也是微微一凛。
来了。
真正的boss战。
跟法正这种顶级谋士过招，可比跟刘封那种半吊子，要费神多了。
不过，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他对着法正，同样拱手回礼。
“殿下之言，慷慨激昂，臣，心服口服。”
“将汉中定为国都，以王庭带动经济，再以汉中为跳板，徐图关中。”
“此等远见，正，闻所未闻。”
“定都南郑，扼守国门，确乃万世之基。”
“无论是民心，钱粮，还是经济，世子殿下都己说得通透无比。”
“然，正尚有一事不解。”
“想向世子殿下，讨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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