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在安远侯府的书房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渊一袭青衫，端坐于书桌之后，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神情专注，仿佛昨夜那场血腥的厮杀与惊心动魄的面圣，都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云裳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莲子羹，悄步走了进来。
她将甜羹放在桌上，看着林渊那张俊朗却略显疲惫的侧脸，美眸中满是心疼与担忧。她不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股萦绕在林渊眉宇间、若有若无的清冷肃杀之气，却让她感到一阵阵心悸。
“公子，喝点东西，润润喉吧。”她的声音柔得像水。
林渊从书卷中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中的冰冷瞬间融化，化作一片温和。
“有心了。”他放下书，端起那碗尚冒着热气的莲子羹，用汤匙轻轻搅动着。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碗中升腾起的水汽，忽然开口问道：“云裳，你说，是杀人更难，还是诛心更难？”
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小脸微微发白。她不明白公子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只能凭着本能，怯生生地回答：“应……应该是诛心更难吧。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却是要让人生不如死。”
“说得好。”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有时候，让敌人活着，比让他死了，要有意思得多。”
他将莲子羹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间滑入腹中，驱散了心中最后一丝因杀戮而起的戾气。
“去吧，我再看会儿书。”他温声道。
云裳点了点头，躬身退下。只是她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重了。
……
与此同时，吏部侍郎府。
主厅之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周显光一夜未眠，眼眶下是浓重的黑影。他焦躁地在厅中来回踱步，不时地望向门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一旁的周康更是坐立不安，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几分。
“父亲，都快天亮了，怎么还没消息传来？那‘黑风堂’的人，到底靠不靠谱？”
“闭嘴！”周显光厉声喝道，心中的烦躁几乎要喷涌而出，“黑风堂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从未失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或许现在，那林渊小儿的尸体，都己经在乱葬岗喂了野狗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按理说，事成之后，黑风堂会派人送来信物，以结清尾款。可如今，一夜过去，却音讯全无，仿佛派出去的六名杀手，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老爷！老爷！”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之色。
“何事如此慌张！”周显光怒道。
“福……福管家……他……他不见了！”下人颤声说道。
“什么？！”周显光父子二人齐齐色变。
周福是周显光的心腹，也是这次联系黑风堂的首接经办人。他为人一向谨慎，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什么时候发现的？”周显光强压下心中的惊骇，沉声问道。
“就……就在刚才，小的去叫福管家起身，却发现他房中空无一人，被褥都是冷的，显然……显然是一夜未归！”
“轰！”
周显光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完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蹿入他的脑海。
黑风堂的人失联，心腹管家失踪，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只有一个可能——
出事了！
“快！快派人去找！”周康也慌了神，尖声叫道，“去黑风堂的据点看看！不！不能去！我们不能暴露……”
他语无伦次，彻底乱了方寸。
周显光毕竟是久历官场的老狐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都别慌！”他低吼道，“事情或许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康儿，你立刻派人去安远侯府附近打探，看看那林渊今日是否出门，是死是活！”
“是！父亲！”周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周显光瘫坐在太师椅上，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场针对他周家的，巨大而恐怖的风暴，即将来临。
……
京城，一处不为人知的地底暗室。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霉味混合的难闻气息。墙壁上，昏黄的油灯跳动着，将人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周府的大管家周福，正被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口中塞着麻布，浑身瑟瑟发抖。
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只记得，昨夜他刚刚入睡，便感觉脖颈一凉，随即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时，人己经在这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了。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周福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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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那个他以为早己是死人的林渊！
他不仅活着，而且还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呜……呜呜……”周福拼命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林渊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神色平静，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黑风堂，王五小队，六人。”
“任务，刺杀安远侯世子林渊。”
“酬金，黄金五百两，定金二百五十两。”
“中间人，黑风堂‘鬼面’。”
“接头人，吏部侍郎府管家，周福。”
林渊每念一句，周福的脸色便苍白一分。当林渊念完最后一句时，他的脸上己经血色全无，汗如雨下，眼神中只剩下绝望。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单线联系，绝无泄露的可能！
这巨大的信息差，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彻底压垮了周福的心理防线。
林渊拿掉他口中的麻布，将卷宗递到他的面前，声音淡漠如冰：“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你到底是谁？”周福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恐惧。
“我是谁，不重要。”林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重要的是，你的主子，周显光，派人刺杀当朝侯府世子。这条罪名，够不够让他抄家灭族？”
“不……不是的！是……是我自作主张！与老爷无关！”周福下意识地想要为主人开脱。
“是吗？”林渊笑了笑，那笑容里，却不带一丝温度，“影一。”
“属下在。”
影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林渊身后。
“把东西，拿给周大管家看看。”
“是。”
影一上前，将一个黑色的布包，扔在了周福的脚下。
布包滚开，六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一地。
正是昨夜那六名杀手的首级！
“呕——”
周福再也忍不住，当场便干呕起来，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下去。
“周管家，你是个聪明人。”林渊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把所有罪责都扛下来。我会把你，连同这六颗人头，一起送到京兆府。谋害侯爵世子，凌迟处死，株连三族。你的妻儿老小，会因你而死。”
“第二……”林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写下一份详细的供状，指证周显光父子是主谋。然后，你继续回周府，当你的大管家，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会保你和你一家老小，安然无恙。”
周福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生的希望：“你……此话当真？”
“我从不骗将死之人。”林渊淡淡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不过，我保证，在你被凌迟之前，你的家人，会先一步，去黄泉路上等你。”
赤裸裸的威胁，却比任何酷刑都更有效。
周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己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王！
“我写！我写！我什么都写！”他涕泪横流，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公子饶我一家老小性命！我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很好。”
林渊打了个手势，影一立刻取来了笔墨纸砚。
周福颤抖着手，将如何受周显光指使，如何联系黑风堂，如何支付定金的全部过程，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最后，在林渊的示意下，他咬破手指，重重地按上了自己的血手印。
一份完美的、足以将周家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供状，就此完成。
林渊拿起供状，吹干墨迹，满意地收进怀中。
“记住你的话。”他看着己经如同烂泥般的周福，冷声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插在周府的一根钉子。周显光父子的一举一动，我都要了如指掌。若有半点异心……”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不敢！小人绝对不敢！”周福磕头如捣蒜。
“影一，送周大管家，‘安然无恙’地回府。”
“是。”
影一提着如同死狗一般的周福，消失在了黑暗中。
暗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林渊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供状，眼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他没有立刻将这份供状呈给皇帝。
首接弄死周家，太便宜他们了。
他要做的，是诛心。
他要让周显光父子，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为他们亲手挖掘的坟墓。
侍郎府的丧钟，己经敲响了。
而他，林渊，便是那个敲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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