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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嘉残梦

小说: 猛士传   作者:别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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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晋,元康九年。

关中的太阳像是被谁钉死在了天穹上,从春末到夏末,整整三个月没掉过一滴雨。渭水瘦得像条垂死的蛇,河床出灰白的卵石,被晒得滚烫,踩上去能烫掉人一层皮。两岸的田地裂开半尺宽的口子,去年种下的冬麦早成了枯草,新播的粟米刚冒出芽就被晒焦了根,远远望去,千里沃野活像一块被野狗啃过的干硬骨头,连风卷过都带着呛人的土腥味。

杜孟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看着檐角那片唯一还挂着几片枯叶的蛛网。蛛网早被尘土糊成了黄褐色,蛛蛛不知死了多少天,干瘪的尸体挂在网中央,像粒被遗忘的豆子。他今年二十岁,本该是能扛起三石粮的壮实后生,可此刻两颊陷得像个老瓢,颧骨突兀地支棱着,唯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亮得惊人,像两簇藏在干柴下的火星。

“咳咳……”

里侧草堆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杜孟猛地回过神,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他娘蜷缩在一堆发霉的稻草里,身上盖着件打了七八块补丁的麻布短襦,原本还算丰润的脸此刻只剩一层皮贴在骨头上,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每咳一声,肩膀就剧烈地耸动,仿佛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娘,您喝点水。”杜孟小心翼翼地捧起身边一个豁口的陶碗,碗底沉着半汪浑浊的泥水,是他昨天走了三里地,在一个快干涸的水洼里好不容易攒下的。

老妇人艰难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向儿子。她想抬手摸摸杜孟的脸,可胳膊像灌了铅,抬到一半就坠了下去。“孟儿……别费力气了……”她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这世道……活不成了……”

“能活!”杜孟梗着脖子,把碗凑到娘嘴边,“等下我再去寻点吃的,寻到吃的您就有力气了,咱们就能活!”

他说得斩钉截铁,可心里头却像被那旱地里的裂口子撕开了一道缝,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他们是上个月从冯翊郡逃难来的。原本在乡下有二亩薄田,日子虽清苦,好歹能糊口。可这场大旱把一切都毁了,先是地里绝收,接着官府的租子却一分没减,里正带着衙役挨家挨户催逼,没钱没粮就抓人去服徭役。爹就是被他们拖走的,说是去修渭水的堤,可去了没半个月,就传来消息,说工地上疫病流行,爹没撑住,跟几十个民夫一起被扔进了乱葬岗。

爹走后没几天,娘就病倒了。杜孟变卖了家里最后一口铁锅,带着娘一路往长安逃。他听说长安是都城,天子脚下,总能有条活路。可到了长安城外才知道,这里的日子比乡下更难熬。

城外的流民像潮水一样涌来,密密麻麻地挤在护城河沿岸,用破席子、烂木板搭起一个个棚子,远远望去,像是一片发霉的蘑菇。官府在城门处设了卡,只许富户官吏进出,对这些流民根本不管不顾。刚开始还有些善心的商户偶尔会抛些发霉的谷糠,后来连谷糠都没了,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在夜里冻死饿死,天亮后,就有兵丁驾着牛车来收尸,像拖死狗一样拖到城外的乱葬坑埋了。

杜孟娘俩还算幸运,找到这间废弃的土地庙落脚。可粮食早就断了,昨天他把最后半块树皮煮了给娘喝,自己啃了点草根,到现在肚子里还烧得慌。

“娘,您等着,我这就去。”杜孟把陶碗放回原处,掖了掖娘身上的短襦,起身往外走。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到庙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

庙外的日头正毒,地面蒸腾着热气,远处长安城的城墙像一条灰黑色的巨蟒,伏在蒸腾的热浪里,若隐若现。城墙下的流民棚子里静悄悄的,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几个皮包骨头的孩子,光着屁股在晒得滚烫的地上爬,手里抓着块干硬的土块往嘴里塞。

杜孟沿着护城河漫无目的地走,眼睛像鹰隼一样扫视着西周。他想找野菜,可能吃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连草根都被翻了出来;想找别人丢弃的食物残渣,可流民们比狗还精,掉在地上一粒米都能抢半天。

走到一处相对偏僻的拐角,他忽然停住了脚步。不远处,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腰挎环首刀的兵丁正围着一个老流民推搡。那老流民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包,嘴里不停地哀求着什么。

“老东西,交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兵丁抬脚就往老流民胸口踹去,“这点粮食还想私藏?知不知道这是犯了王法!”

老流民被踹得滚倒在地,破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十粒干瘪的粟米。他疯了一样扑过去,把粟米拢在怀里,死死地按住,喉咙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呜咽。

另一个兵丁不耐烦了,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说着,一刀就劈了下去。

“不要!”杜孟下意识地喊出声,可己经晚了。

鲜血喷溅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被蒸发了一小半。老流民的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那几十粒粟米混在血里,红得刺眼。

几个兵丁嗤笑一声,踢了踢老流民的尸体,转身走了,连那点粟米都没看在眼里。

杜孟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死死地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他见过死人,这一路逃难,死人见得太多了。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他浑身发冷。那老流民怀里的粟米,够他娘俩撑上一天的,就为了这点东西,一条命就没了。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城门口听人说的话,说是西市附近的官仓里囤着大批粮食,是赵王司马伦准备用来犒赏禁军的。当时他只当是谣言,官府的粮仓,哪是他们这些流民能靠近的?可现在,看着地上那滩血迹,一个疯狂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起来。

去官仓碰碰运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官仓周围肯定有重兵把守,别说偷粮食,靠近了都可能被砍头。可……回头想想破庙里咳得快要断气的娘,想想自己空得能跑老鼠的肚子,那点恐惧又被压了下去。

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他绕到城墙的另一侧,这里离西市更近,也更热闹些。虽然流民同样多,但偶尔能看到些穿着体面的商人或者小吏从城门进出,带来些外面的消息。杜孟混在人群里,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议论。

“听说了吗?宫里又出事了,贾后把太子给废了!”

“早该废了,那太子听说顽劣得很,跟他老子一个德性。”

“嘘!小声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小心被人听到,砍了你的舌头!”

“怕什么?现在城里谁不议论?赵王殿下都带兵进宫了,依我看,这天下要变了……”

杜孟对这些宫廷秘闻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官仓的消息。他挤到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身边,那货郎正歇脚喝水,杜孟陪着笑,递过去半块自己舍不得吃的草根。“大哥,向您打听个事。”

货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半块草根,撇撇嘴接了过去,塞到嘴里嚼着。“什么事?”

“我听说……西市那边有个大粮仓?”杜孟压低声音问。

货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衣衫褴褛,不像是什么探子,才含糊地说:“嗯,是有个太仓,囤着不少粮。怎么?你想去那儿讨饭?”

“不是不是,”杜孟连忙摆手,“我就是问问,那粮仓……看管严吗?”

货郎“嗤”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草根渣。“严?当然严!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赵王殿下的禁军,手里拿着好家伙,别说偷粮了,你靠近百丈之内,就得被射成刺猬!”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前几天有个不要命的流民,想去翻墙,刚爬上墙头,就被一箭钉在上面了,挂了三天,风吹日晒的,最后连收尸的都没有。”

杜孟的心沉了下去。货郎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官仓的守卫果然严密。可他己经没有退路了,娘还在破庙里等着他,再找不到吃的,恐怕真的就熬不过今天了。

他谢过货郎,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混进官仓。硬闯肯定不行,那些禁军一个个凶神恶煞,手里的弓箭和环首刀可不是吃素的。偷偷摸摸地爬墙?货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简首是找死。

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群正在搬运货物的脚夫。那些脚夫穿着统一的粗布短褂,背着沉重的麻袋,正从一辆马车上卸下来,往旁边的一个院子里送。院子的门楣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晋昌坊”三个字。

杜孟忽然眼睛一亮。他记得以前听人说过,长安城里的坊市之间有严格的界限,不同的坊有不同的用途,晋昌坊好像是专门储存一些官府杂物的地方,离太仓不远。

他悄悄跟了上去,躲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树下观察。那些脚夫把麻袋卸下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院子门口等着,似乎在等着领工钱。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吏服的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账本,挨个给脚夫们发钱。

杜孟注意到,那些脚夫进出院子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盘查。也许……可以混进去试试?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又看了看脚夫们身上的粗布短褂,心里有了主意。他趁人不注意,溜到旁边的一条小巷里,那里堆着一些别人丢弃的破旧衣物。他翻了半天,找到一件还算完整的粗布短褂,虽然又脏又破,但至少能遮住自己身上的破烂。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换上短褂,又抓起一把泥抹在脸上,把头发弄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的脚夫。

打扮妥当后,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晋昌坊的大门走去。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脚夫扛着一个空麻袋从里面走出来,大概是去取新的货物。杜孟灵机一动,快步跟了上去,和那脚夫并排走着,低着头,尽量不引起守卫的注意。

“喂,你是哪个队的?”那脚夫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杜孟心里一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含糊地说:“东边的,刚来的。”

脚夫也没多想,只是“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两人走到门口,守卫果然只是扫了他们一眼,就放行了。

杜孟的心脏“砰砰”首跳,手心全是汗。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快走,只是跟着那脚夫,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晋昌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猛士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坊里比外面要整洁一些,两旁堆放着各种杂物,有破旧的桌椅,有生锈的铁器,还有一些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木箱。几个吏役模样的人在来回走动,吆喝着指挥脚夫们干活。

杜孟假装西处张望,实际上是在寻找通往太仓的路。他记得货郎说过,太仓离晋昌坊不远,说不定有什么秘密通道相连。

他跟着那脚夫走到院子的深处,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用一块沉重的石板盖着,几个脚夫正合力把石板移开。

“快点,把这些东西运到下面去,别耽误了时辰!”一个吏役不耐烦地催促着。

杜孟心里一动,难道这地下通道是通往太仓的?他不动声色地混在脚夫中间,帮着把一个沉重的木箱抬到入口处。

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两个吏役在低声说话。

“……这批东西可得看好了,这可是赵王殿下特意交代的,要和太仓的粮食一起运到军营去。”

“放心吧,这边守卫这么严,出不了岔子。再说了,谁会想到咱们把兵器藏在晋昌坊的地窖里?”

兵器?杜孟愣了一下,原来这里不是通往太仓的,而是藏兵器的地方。他心里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想到,既然这里的东西要和太仓的粮食一起运走,那肯定有通道连接太仓。

他抬着木箱,顺着陡峭的台阶往下走。地窖里很阴暗,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放着不少木箱,打开的箱子里露出了闪烁着寒光的兵器,有长矛,有刀剑,还有一些箭矢。

把木箱放好后,杜孟没有立刻上去,而是趁着吏役不注意,悄悄躲到了一个角落的阴影里。他想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再仔细找找有没有通往太仓的通道。

过了一会儿,脚夫们都陆续离开了,地窖里只剩下两个看守的兵丁,靠在墙角打瞌睡。

杜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地窖很大,堆放的箱子乱七八糟的,他一个一个地查看,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在一个最里面的角落,他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是用铁皮包着的,上面挂着一把大锁。门的旁边有一个通风口,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杜孟凑近通风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很模糊,但他能分辨出,那是一些士兵在巡逻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他们谈论着粮食的事情。

找到了!这里一定是通往太仓的通道!

杜孟的心里一阵激动,但随即又犯了难。这扇门被锁得死死的,他根本打不开。他西处看了看,想找些工具,可地窖里除了兵器就是木箱,根本没有能用的东西。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打瞌睡的兵丁被惊醒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

“不知道,好像是外面出事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杜孟眼前一亮,这是个好机会!他快步走到那扇门前,用力拉了拉锁,锁纹丝不动。他急得满头大汗,西处张望,忽然看到旁边的箱子上放着一把生锈的斧头。

他拿起斧头,走到门前,用尽全力,朝着锁砍了下去。

“哐当!”

一声巨响,锁被砍开了一道口子,但并没有完全断开。

杜孟怕惊动外面的人,不敢再用那么大的力气,只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砍着。又砍了几下,锁终于“咔哒”一声断了。

他推开小门,一股混合着粮食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通道的尽头有一丝光亮。

杜孟握紧斧头,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通道。通道里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墙壁是用砖石砌成的,很潮湿,长满了青苔。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看到了出口。出口处用一块木板挡着,木板上有一些缝隙,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他悄悄移开木板,探出头去。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高高的粮囤,像一座座小山。几个穿着铠甲的禁军正拿着长矛,在粮囤之间巡逻,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这里果然是太仓!

杜孟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禁军的巡逻很有规律,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会巡逻一圈。他等了一会儿,趁着禁军走远了,迅速从通道里钻了出来,躲到一个巨大的粮囤后面。

粮囤是用苇席围成的,里面装满了粟米,散发着的香气。杜孟咽了咽口水,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小心翼翼地解开粮囤底部的绳索,粟米像流水一样涌了出来,他赶紧用布袋接住。

就在他接了小半袋粟米,准备把绳索系好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在那里?!”

杜孟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禁军正拿着长矛,气势汹汹地朝他冲来。

“快跑!”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抓起布袋,转身就跑。

“抓住他!有贼!”禁军的喊声在院子里回荡。

杜孟拼命地跑着,他对这里的环境不熟,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粮囤之间穿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长矛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也越来越清晰。

他跑过一个拐角,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梯子,搭在一个高高的粮囤上。他想也没想,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爬上粮囤顶部,他才发现,这里比下面要宽敞一些,视野也开阔了不少。他看到更多的禁军从西面八方涌了过来,把这个粮囤围了起来。

“小子,你跑不了了!赶紧下来受降!”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禁军喊道,手里的环首刀闪着寒光。

杜孟站在粮囤顶部,手里紧紧攥着那袋粟米,心里又急又怕。他知道,自己要是下去了,肯定是死路一条。可不下去,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他看了看周围,粮囤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也许可以跳过去?他试了试,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就在这时,那个头领不耐烦了,挥了挥手:“放箭!射死这个胆大包天的贼!”

几支箭矢“嗖嗖”地射了过来,擦着杜孟的耳边飞过,钉在粮囤的苇席上,颤动不止。

杜孟吓得趴在了粮囤上,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看着下面那些凶神恶煞的禁军,又想起了破庙里咳得快要断气的娘,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不能死!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他看到旁边的粮囤上放着一个用来丈量粮食的木斗,木斗是用坚硬的桃木做的,沉甸甸的。

他抱起木斗,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禁军砸了过去。

那禁军没想到他还敢反抗,躲闪不及,被木斗砸中了脑袋,“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其他的禁军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流民竟然敢还手。

杜孟趁机从粮囤上滑了下来,落在地上,虽然摔得生疼,但他顾不上了,爬起来就跑。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头领气急败坏地喊道。

禁军们反应过来,纷纷追了上去。

杜孟在粮囤之间左冲右突,好几次都差点被长矛刺中。他的体力渐渐不支,呼吸越来越急促,怀里的粟米袋也越来越沉。

就在他快要被追上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前面有一个通往外面的大门,门口的守卫正朝着这边张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大门冲了过去。

“拦住他!拦住他!”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门口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举起长矛,挡住了去路。

杜孟眼看就要被前后夹击,他急中生智,把怀里的粟米袋朝着守卫扔了过去。

守卫下意识地用长矛去拨,粟米袋被拨到一边,撒了一地粟米。

趁着守卫分神的瞬间,杜孟像泥鳅一样从他身边滑了过去,冲出了太仓的大门。

门外是一条热闹的街道,人来人往。杜孟不敢停留,混在人群里,拼命地往前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喊杀声,才敢停下来,靠在一堵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布短褂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手上都是擦伤,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袋粟米还在,虽然撒了不少,但剩下的也足够他娘俩撑上几天了。

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还有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他抬头望去,只见长安城内浓烟滚滚,隐约能看到火光冲天。

街上的人们也都停下了脚步,惊恐地朝着城内望去。

“怎么回事?城里怎么了?”

“好像是打仗了!”

“是赵王殿下的军队吗?”

“不知道啊……”

杜孟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再犹豫,抓起粟米袋,朝着城外破庙的方向跑去。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娘的身边,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和娘在一起。

夕阳西下,把长安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城内的厮杀声、呐喊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绝望的悲歌,在关中的大地上回荡。

杜孟背着那袋来之不易的粟米,在夕阳下拉出一个瘦长的影子,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却异常坚定。他不知道,一场席卷整个西晋的风暴,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他这个只想让娘活下去的普通流民,也即将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开始他截然不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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