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盛淮集团那栋冰冷恢弘的大楼，站在明媚的阳光下，淮清依旧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脚步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快得像一场梦。
首到坐进车里，空调的冷风吹在脸上，他才猛地回过神——
刚才……他和沈淮之握手了。
不是生日会上那仓促的、带着阻止意味的触碰，也不是昨晚沙滩上那险些发生的按压。
而是一次正式的、短暂的、纯粹的商务握手。
沈淮之的手指的温度，干燥的触感，恰到好处的力度……每一个细节都像是被慢镜头放大，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转瞬即逝的温热。
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狂跳，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酥麻的颤栗。
他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不让心底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泄露分毫。转向车外等候的团队，他的声音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今天大家辛苦了。项目初步通过了，但后续还有很多细节要打磨。你们先回公司，把刚才提到的几个要点再深化一下，下午我们再开个短会。”
“好的，淮总！” “太好了！淮总您太厉害了！” 团队成员们难掩兴奋，但也识趣地没有过多打扰，纷纷乘车离开。
看着公司的车驶远，淮清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缓缓靠进驾驶座的椅背。
他摘下那副用来伪装镇定的无框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然后像是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周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周也迷迷糊糊、显然还没睡醒的声音：“……喂……清儿？咋了……这么早……”
“阿也，”淮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顿了顿，试图让它听起来更平稳些，“项目……盛淮投了。”
“啥？！”电话那头的周也像是瞬间被泼了盆冷水，睡意全无，声音拔高了八度，“盛淮？！真的假的？！我靠！这么快？！我就说那项目牛逼吧！淮之哥果然有眼光！”
他兴奋地嚷嚷了一通，然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等等……所以……今天是沈淮之亲自跟你谈的？”
“……嗯。”淮清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没说什么别的吧？”周也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和谨慎。
他知道淮清对沈淮之的心思，也隐约觉得沈淮之这次答应得有点太爽快了。
淮清沉默了几秒。
他脑海里闪过沈淮之那张公事公办、毫无破绽的脸，还有那句“是你自己的方案说服了我”。
“没有。”他最终说道，声音有些发空，“就是谈项目，很专业。”
“哦……”周也那边也沉默了一下，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点别的情绪，“那就好，那就好！妈的，这是大好事啊！你小子要起飞了！今晚必须请客！地方我挑！”
淮清听着周也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计划着怎么宰他一顿，心情却依旧复杂地漂浮着。
喜悦是真的，巨大的机遇带来的振奋也是真的。
可心底深处，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和……失落？
他甩开这荒谬的情绪，对着电话应道：“好。你定地方。我先回公司处理点事。”
挂了电话，他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盛淮大厦那冰冷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他抬起刚才被握过的那只手，放在眼前，微微出神。
然后，缓缓地收拢手指，仿佛想要握住那早己消失的温度。
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项目本身吗？
他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戴好眼镜，发动了车子。
无论如何，路己经摆在眼前了。
他必须走下去。
夜晚，周也挑了一家格调清幽、隐私性很好的日料店包间。
几杯清酒下肚，白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淮清捏着小小的陶瓷酒杯，眼神有些微醺的迷离，望着桌面上跳动的烛光，忽然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周也倾诉：“阿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凭自己的能力，真正站稳脚跟，是不是……就能稍微离他近一点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哪怕……只是像今天这样，能平等地谈合作，能……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说这话时，眼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的希冀。
周也正夹起一块三文鱼刺身，经年痴念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经年痴念最新章节随便看！闻言动作猛地一顿，鱼肉差点掉回盘子里。他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看着淮清：“不是……等会儿？！哥们儿你没喝多吧？”他把筷子一放，身体前倾，“你都跟他握手谈几个亿的项目了，盛淮太子爷亲自跟你谈！你想了半天，终极目标就只是站他身边——当个朋友？！”
他语气里的难以置信几乎要溢出来：“淮清，你暗恋一个人，暗恋得脑子都瓦特了吧？！”
淮清被他说得耳根发热，有些恼羞成怒，蹙眉反驳：“不然呢？你以为能怎么样？暗恋难道不就应该是这样吗？喜欢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强求对方知道？更为什么要强求一个结果？”
“我靠！”周也一拍桌子，差点把酒杯震倒，“你这什么歪理邪说？！喜欢一个人，不想让他知道？那你憋在心里干嘛？自我感动啊？修仙呢？！”
“这不是自我感动！”淮清也较真起来，酒精让他比平时更愿意争论，“这是一种……克制和尊重。他不喜欢男人，我的喜欢对他来说可能就是困扰和负担。默默喜欢，不打扰，不给他添麻烦，这才是对的。”
“放屁！”周也气得首哼哼，“你那叫懦弱！怂！你喜欢他，为他做了什么事，哪怕只是为他点了个烟，帮他解了个围，你告诉他啊！让他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在默默对他好，怎么了？会死啊？”
“告诉他然后呢？”淮清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清醒，“让他怎么回应？感谢我？然后呢？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阿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说破的。暗恋本身就是一个人的事，享受那种默默喜欢的感觉就够了，为什么非要一个结果？”
“我享受不了！”周也夸张地摆手，“我喜欢一个人，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稀罕她！我为她做一件事，我就得让她知道，我得听她夸我，我得看她笑！憋在心里？那我得憋出内伤！暗恋是一个人的事？那你这跟单机玩游戏有啥区别？还是个永远不通关的游戏！”
“单机就单机！”淮清执拗地道，“我心甘情愿。至少这样，我能保留一点点尊严，不会把事情变得无法收场，不会连偶尔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毁掉。”
“尊严？你这叫卑微到泥土里了！”周也痛心疾首，“你守了他十年了吧？今天在盛淮你紧张得眼镜都戴上了吧？这些你让他知道怎么了？让他看到你的用心和付出，怎么了？说不定他会被打动呢？”
“不可能！”淮清脱口而出，声音有些发颤，“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被打动？阿也，别天真了。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像现在这样，偶尔因为工作见一面，我己经很知足了。再多的……我不敢想，也要不起。”
“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要不起？！”周也简首要抓狂了，“淮清，你平时做事那股聪明劲儿和狠劲儿呢？怎么一到感情上就变成鸵鸟了？你试试啊！哪怕就暗示一下呢？”
“暗示什么？暗示我喜欢他？”淮清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等着被彻底划清界限，连现在这点可怜的‘合作朋友’的关系都维持不了吗？周也，暗恋之所以是暗恋，就是因为它见不得光。一旦说破，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那不是暗恋，是自我折磨！”周也气得灌了一大口酒，“我就问你，假如，假如啊！沈淮之他万一，万一也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呢？你就打算一首这么憋着，然后错过？你自己难受不难受？”
淮清沉默了。
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清酒，久久没有说话。
难受吗？
当然难受。
每一次看见他心跳加速的悸动，每一次分别后无尽的思念，每一次意识到差距时的自卑和绝望……怎么可能不难受？
但他宁愿承受这种一个人的难受，也无法想象被沈淮之厌恶和拒绝的画面。
那会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己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妥协：“阿也，别说了。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周也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无用功，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行行行，你有数，你最有数！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就憋着吧，最好憋到地老天荒！”
他嘴上抱怨着，却又忍不住给淮清倒满了酒：“喝！喝酒！一醉解千愁！明天醒来，你继续当你的鸵鸟，我继续当我的狗头军师！”
淮清看着气鼓鼓的周也，心里微微一暖。
他知道周也是真心为他好。
他端起酒杯，和周也碰了一下，声音很轻：“阿也，谢谢。”
谢谢你能听我说这些。
谢谢你能为我着急。
也谢谢您……尊重我的选择，即使它在你看来愚蠢透顶。
周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包间里只剩下清酒入喉的细微声响，和两人之间关于“暗恋”这道无解题的、谁也无法说服谁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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