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太子党都很安静,淮清也忙着自己的事情。
淮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是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清晰而略显清瘦的下颌线。他指尖快速敲击键盘,回复着一封全英文的邮件,手边是一杯早己凉透的黑咖啡。
桌角的内部电话响起,他按下免提,目光仍未从屏幕移开。
“淮总,和瑞明科技的会议纪要己经整理好,发您邮箱了。另外,下午三点和海外事业部的视频会议,资料也一并传送了。”秘书的声音专业而清晰。
“收到。下午的会议提前十分钟提醒我。”他的声音冷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好的,淮总。”
电话挂断。办公室内重回寂静,只有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键盘敲击声。
他点开邮件附件,快速浏览着会议纪要。当看到“合作方推荐名单”一栏时,他的目光倏地顿住。
某个名字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沈淮之。
后面跟着简洁的评估:“其控股的君璟资本近期在科技领域布局深入,资源雄厚,建议可作为潜在战略合作方接触。”
只是短短一行字,一个名字。
淮清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乱了一瞬,指尖微微发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咖啡杯,杯沿碰到嘴唇,才意识到咖啡早己凉透,只剩下满口苦涩。
他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两个字上移开,继续公事公办地阅读后续内容,仿佛那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只是接下来几分钟,他阅读的效率明显慢了些。
整个上午,他被各种事务填满:审核财务报表、听取部门汇报、批阅采购申请。他处理得有条不紊,态度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完全符合一个正在被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该有的模样——礼貌、周到、高效,且不易接近。
午休时间,员工餐厅里人声嘈杂。淮清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安静地吃着简单的午餐。邻桌几个年轻员工的窃窃私语隐约传来。
“……听说太子爷真的回国常住了?”
“你说沈家的那位?那以后场合上见到的机会就多了吧?”
“啧,那种级别,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淮之”两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轻轻荡开一圈涟漪。
淮清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用餐,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下午的视频会议冗长而烧脑。
结束后,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显出一丝疲惫。
夕阳的余晖将办公室染成了暖金色。
秘书的内线电话又响了:“淮总,您父亲那边来电话,提醒您今晚淮安小姐的生日家宴,请您务必准时出席。”
“知道了。”他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
挂断电话,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窗外,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
他最终拿起手机,屏幕解锁,背景是之之窝在沙发上的睡颜。他熟练地打开叫车软件,开始预约晚些时候的车辆。
一天即将结束。沈淮之的名字像一阵风,偶尔掠过他紧绷的职业水面,引起细微的动荡,但最终,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依旧是淮清,淮家的继承人,一个需要准时赴宴的“弟弟”。而那个人,在他的世界里,依旧是一个遥远的名字,一个存在于报告和旁人口中的、触不可及的符号。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路要走。
而那阵风,终究会散。
预约的车子准时停在老宅那扇沉重的雕花铁门外。
淮清下了车,傍晚的风带着老城区特有的潮湿和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他站在门外,略微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将脸上那点工作后的疲惫彻底收敛,换上一副平静而略显恭顺的神情,才抬手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在淮家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保姆,看见是他,脸上露出一点程式化的笑:“清少爷回来了,先生太太和老爷子他们都到了,就差您了。”
“谢谢张妈。”淮清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宅子里灯火通明,人声隐约从餐厅方向传来,夹杂着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不算热络的谈笑声。
淮家是个大家族,人口众多,但这种聚会,空气里往往飘浮着一种无形的隔阂和比较。
他穿过走廊,最先看到的是他的母亲。
她正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穿着素雅的旗袍,身姿依旧窈窕,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看不出年纪。看见淮清,她眼睛微微一亮,快步走过来,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清清回来了?工作累不累?快让妈妈看看。”
她上下打量着他,伸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歪的领带,眼神里是全然真切的关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在这个家里,淮清是她的全部倚仗。
“不累,妈。”淮清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放缓了许多,“您今天很漂亮。”
母亲闻言,眼角弯起,轻轻拍了他一下:“贫嘴。”
这时,淮父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淮清回来了?过来,见见你几位叔公。”
淮清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了几分,他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低声道:“我先过去。”
母亲点点头,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些许担忧。
客厅里,淮老爷子坐在主位的沙发上,精神看起来不错,正和几位旁支的长辈说话。
淮父则站在一旁,看到淮清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像是评估一件有价值的商品。
“爷爷,爸,各位叔公。”淮清上前,微微躬身,礼节周到,无可挑剔。
“嗯,回来了就好。”淮老爷子点了点头,语气还算温和,“听说最近公司那个新能源的项目,你处理得不错。”
“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淮清回答得谦逊得体。
一位叔公笑着对淮父说:“你这儿子,能力是没得说,又稳重,比我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强多了。”
淮父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真心的笑意,他拍了拍淮清的肩,动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对“所有物”的满意:“这小子,还算争气。能帮上忙就好。”
这话听似是夸奖,实则核心是“能帮上忙”。
淮清心里清楚,父亲看中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能力”和“好用”。
谁能给淮家带来切实的利益,谁就是他淮正明的好孩子。
而淮清,目前恰好是那个最能抓住机会、最能创造价值、也最“听话”的选择。
至于其他的子女,要么像淮安的弟弟那样身体孱弱不堪大用,要么就像淮安 ,志不在此或能力有限。
因此,淮父自然格外“喜欢”他,这种喜欢,建立在绝对的利益计算之上。
淮安端着酒杯走过来,看到被父亲和长辈围着的淮清,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眼神复杂,掺杂着不屑、嫉妒,又有一丝不得不承认的无奈。
家宴开始,长桌之上,气氛看似热闹,实则暗流涌动。
淮清安静地吃着东西,大多数时候只是倾听,偶尔被问到时才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姿态放得很低,既不过分突出,也不会失了继承人的分寸。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个精心调试过的程序,完美运行着“淮家继承人”这个角色。
只有在他母亲偶尔隔着桌子,用温柔的眼神望向他时,他眼底那层冰冷的、用于防御的薄冰,才会微微融化开一丝缝隙。
他知道,在这座华丽而冷漠的老宅里,他必须继续这样“有用”,必须继续“听话”,才能保住母亲和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席之地。
至于喜不喜欢,从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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