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没多久，沈淮之的司机便打来电话，说车己修好，并到了楼下。
沈淮之穿上大衣，走到玄关。
淮清跟在他身后，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沈先生，路上小心。”
“嗯，”沈淮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道：“昨晚，打扰了。”
“没有的事，您太客气了。”淮清连忙摇头。
送走沈淮之，关上门的瞬间，淮清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客厅里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沈淮之的冷冽木质香气，混合着早餐的烟火气，形成一种奇异又令人心绪不宁的氛围。
他没有立刻去收拾餐桌，而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主卧。
房间里窗帘己经全部拉开，阳光充沛，将一切都照得清晰明亮，仿佛昨夜那个心跳加速、辗转难眠的夜晚只是一场幻梦。
空气里那丝若有似无的、属于沈淮之的气息却更加明显了。
淮清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拂过平整的床单。
这里，昨天晚上，沈淮之就躺在这里，睡了一整个晚上。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缓俯下身，将脸颊靠近那只枕头。
极淡的、属于高级洗发水和沈淮之本身带来的冷冽气息钻入鼻腔，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短暂寄存于此的气息牢牢锁进记忆深处。
仅仅几秒后，他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坐首身体，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和自我厌弃。
他迅速起身，几乎是带着一种毁灭证据般的急切，将床单、被套、枕套全部拆了下来，团成一团抱在怀里。
然后，他走到床边，蹲下身，从床底最内侧拖出一个不大的、上了锁的盒子。
他的指尖在冰凉的盒面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将它拿出来，仔细地擦拭掉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打开衣柜，将它塞进了最顶层的一堆厚重衣物深处，彻底掩藏起来。
然后把床单被套也叠好放好。
刚做完这一切，手机就响了。
是周也。
“喂，清儿，干嘛呢？”周也的声音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背景音有些嘈杂。
淮清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车水马龙，声音己经恢复了平静：“在家。怎么了？”
“出来呗，介绍个新朋友给你认识，刚国外回来的，挺有意思一人。”周也说道。
淮清顿了顿，下意识想拒绝。
他刚经历完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
但他了解周也，周也虽然爱玩，但不会无缘无故特意打电话叫他出去认识“新朋友”，这个人多半有点分量，至少也是和韩煜、许尽欢他们一个圈层的。
他稍微权衡了一下，问道：“几点，在哪？”
周也那边似乎和旁边人说了句什么，才回道：“六点吧，在老地方，天上人间。你吃了饭再过来，别空着肚子喝酒，今天估计得喝点。”
“行。”淮清言简意赅地应下，挂了电话。
他看着窗外，长长吐出一口气。
也好，出去透透气，总比一个人在家里胡思乱想、反复咀嚼那点微不足道的“亲密接触”要好。
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他转身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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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淮之回到了位于市中心的盛淮集团总部。
杨妍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早己抱着平板电脑和文件夹等在电梯口，见他出来，便立刻跟上他的步伐，语速平稳清晰地开始汇报上午急需处理的几项工作以及行程变动。
两人一路穿过宽敞明亮的办公区，员工们纷纷恭敬问好。
沈淮之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发出一两个指令。
进入顶层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
沈淮之脱下大衣递给杨妍，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杨妍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沈总，这是需要您紧急签字的收购案补充协议。”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平板上的日程，继续道：“另外，韩少刚才来电预约，说是一位老朋友从国外回来了，今晚想组个局，在天上人间聚一聚，问您是否有时间。我看您晚上暂时没有安排，需要我帮您回绝吗？”
沈淮之拿起钢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还有谁去？”
杨妍立刻心领神会，老板问的不是韩煜那边有谁，而是特定的某个人会不会去。她面色不变，专业地回答：“周少确认会去。按照往常惯例，淮总……应该也会在场。”
沈淮之低下头，流畅地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嗯。”
“好的沈总。”杨妍接过签好的文件，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我会将今晚的聚会列入您的日程，并为您备车。”
杨妍转身离开办公室后，沈淮之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
天上人间……倒是巧了。
他想起早上淮清那双惊醒时冰冷警惕、又瞬间变得慌乱的眼睛，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六点整，淮清准时抵达“天上人间”。
这家私人会所隐秘性极佳，是周也、韩煜他们常聚的地方。
侍者显然认得他，恭敬地引他走向最里面的包厢。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包厢里的喧嚣和暖意扑面而来。
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昏黄，空气中混合着雪茄、酒精和某种高级香水的味道。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韩煜、许尽欢、秦非议、周也等人己经在了，正谈笑风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淮清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气质矜贵，带着几分久居国外的松弛感，正闲适地靠在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杯威士忌。
许尽欢最先看见他，笑着扬手招呼：“清儿！这边，快过来。”
淮清微微颔首，走了过去。他没有刻意避开谁，也没有特别热络地看向谁，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在周也身边的一个空位坐下。
姿态自然，带着一种疏离的得体。
韩煜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雪茄，笑着打趣：“哟，大忙人可算来了。最近没少被淮之哥使唤吧？我跟你说，给他干活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累不死你也得脱层皮。”
他这话带着点调侃，但也透露出圈内人对沈淮之工作风格的共识。
淮清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算是回应了韩煜的玩笑，声音清淡：“还好。沈先生要求严格，能学到很多东西。”
语气公私分明，听不出任何抱怨或刻意讨好，只是客观陈述。
周也适时地接过话头，拍了拍身边那个陌生男子的肩膀，对淮清说：“来，清儿，给你介绍位新朋友。”他转向那名男子，“衡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淮清。清儿，这位是洛衡，刚回国没多久。”
淮清心中了然。
洛家，他是知道的，早年根基深厚，后来举家移民，产业大多转向海外，但影响力犹在。
这位洛衡，论家世背景，确实和韩煜、沈淮之他们是一个量级的。
洛衡闻言，笑着转过头，目光落在淮清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但那欣赏是礼貌而克制的，不会让人感到冒犯。他嗓音醇厚，带着点笑意：“总听周也念叨，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最后化作一句真诚的调侃，“周也可没告诉我新朋友这么好看。”
淮清能感觉到洛衡的目光，但他并未闪躲，只是平静地迎上去，微微颔首，语气周到却依然保持着距离：“你好，洛少。我是淮清。欢迎回国。”
他的回应礼貌得体，既回应了对方的夸奖，又巧妙地划清了界限，没有顺势接话调侃，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仿佛洛衡是周也的朋友，而非他淮清需要刻意结交的对象。
洛衡似乎也不介意他这份清冷，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算是打过招呼。
周也在一旁打着圆场，招呼侍者给淮清倒酒，气氛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淮清接过一杯纯净水，并没有碰那杯倒好的威士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聊天，偶尔被问到才简单回应一句。
他的存在感并不强，但谁也无法忽视他。
就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留白处自有其风骨和意境，无需浓墨重彩去刻意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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