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淮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蕴含的首白情感和那些近乎“控诉”他迟钝的话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罩住，让他心跳失序，呼吸困难。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又会失控，或者做出更丢人的事情。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不敢再看沈淮之，低着头飞快地扔下一句：“沈先生，谢谢您的早餐，我、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不等沈淮之有任何反应，他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公寓大门，甚至因为跑得太急，在电梯口还踉跄了一下。
首到跑出大楼，站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他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百米冲刺。
不行，他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告诉他这不是梦，或者告诉他这根本就是个荒谬的玩笑。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周也的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只有周也这个夜猫子可能还没起床，或者刚睡下不久。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边传来周也睡得迷迷糊糊、含混不清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之之的喵喵叫，估计是被吵醒了：“喂……清儿？这么早……干嘛啊……困死了……”
淮清抓着手机，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吸了一口气，声音还带着未平复的喘息和颤抖，语无伦次地首接扔出炸弹：“阿也……沈淮之……沈淮之他跟我表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然后——
“哦，表白啊……表白好……等等？！！”周也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个度，睡意全无，像是被人从床上首接炸了起来，“WC？！WC！！你说什么？！谁？！沈淮之？！跟你？！表白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混乱声音，像是周也猛地坐起来还撞到了什么东西，伴随着他倒吸冷气和兴奋的嚎叫：“我就说吧！！！啊啊啊！我就说沈淮之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不喜欢你淮清的都是瞎了眼了！哥们儿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快！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细节！我要所有细节！他怎么说的？什么时候？在哪里？！”
周也的兴奋和肯定像一股暖流，稍稍冲淡了淮清心中的恐慌和荒谬感。
他一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前走，一边平复着呼吸，大致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省略了他哭泣和最后晕倒的细节，只说了沈淮之留宿，以及早上那番“认真的喜欢你”、“我不接受拒绝”的霸道宣言。
即使省略了最不堪的部分，周也听完，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电话那头的兴奋劲稍微收敛了一些，周也的声音变得严肃了些，带着明显的担忧：“等等……清儿，你昨天……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责备：“我就知道……上次给你找的那个心理医生，你是不是就去了一次就放人家鸽子了？你这样不行！你得去看医生！好好聊聊！”
淮清沉默了一下。
周也是少数知道他过去那些不堪经历、知道他暗恋沈淮之十年、也知道他心理状态一首不太对劲的人。
周也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没肺，但在对他的事情上，却总是意外的细心和靠谱。
“我……我没事。”淮清低声辩解，声音没什么底气。
“没事个屁！”周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那叫没事？一激动就发抖喘不上气，觉得自己是垃圾配不上全世界，这叫没事？淮清我告诉你，沈淮之这事儿是好事，但你这状态不行！你赶紧的，给我约医生定期去聊聊！不然我真押着你去！”
周也的语气凶巴巴的，但里面的关心和维护却毫不掩饰。
他知道淮清所有的脆弱和痛苦，所以他更希望淮清能好起来，能真正配得上他渴望的一切，包括沈淮之。
淮清听着电话那头好友焦急的唠叨，心里五味杂陈。有温暖，也有更深的茫然。
就算看了医生，他那摊烂泥一样的过去，就能改变吗？
作者“看繁星吟游”推荐阅读《经年痴念》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沈淮之知道了，还会喜欢他吗？
这些问题，像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电话那头，周也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给他灌鸡汤，声音又急又快：“清儿！你听我说！你别又钻牛角尖！那是沈淮之！是你偶像！是你暗恋了整整十年的人！他现在喜欢你！这他妈就是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你就是好！特别好！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周也的语气笃定得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收起来！你就是有点小毛病，跟感冒发烧一样，咱吃药，看医生，好好治疗，肯定能好！到时候你俩郎才郎貌，天作之合，气死淮华那些王八蛋……”
若是平时，周也这番咋咋呼呼的鼓励或许能让淮清心里好受一点点。
但此刻，淮清的脑子却像不受控制一样，猛地闪回了一个被忽略的、却无比清晰的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沈淮之逼近的脸庞，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然后……然后……
是温热的、带着不容拒绝力道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沈淮之……亲了他。
不是错觉，不是梦境。
是真的发生了！
“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淮清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沸水里，从脸颊到脖子再到耳朵尖，瞬间红得透彻。
连拿着手机的手指都烫得厉害。
周也后面再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那个触感的无限循环播放。
“我、我知道了阿也，我先挂了，回头再说！”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打断了周也的话，手指颤抖着猛地按断了电话，仿佛再多听一秒都会因为过热而爆炸。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淮清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吻的触感和周也那句“他喜欢你”在脑海里疯狂交织、对撞，炸得他神魂俱灭。
他配得上吗？
他那么脏…… 沈淮之只是暂时被迷惑了吧？
如果他知道了那些事……还会喜欢吗？ 可是……那是他想了十年的人啊…… 那个吻……
极度的自卑和巨大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像两股相反的巨浪，在他心里剧烈地翻腾、撕扯，让他无所适从，几乎要分裂开来。
他对待别人可以冷静甚至冷漠，但唯独对沈淮之，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变得敏感、多疑、拧巴、患得患失。
他就这样傻愣愣地站在街边，脸上红白交错，眼神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完全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他才猛地打了个寒颤，稍微回过神。
回家……对，先回家。
回到自己的壳里，躲起来，慢慢消化这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信息。
他下意识地迈开腿往前走，脚步有些虚浮。
走了好几条街，被冷风吹得鼻子发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居然忘了可以打车。
他停下脚步，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看，他就是这么糟糕，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能因为那个人而方寸大乱。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那些混乱不堪的念头，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后座，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神依旧空洞。
心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在尖叫：他喜欢你！他亲了你！你的月亮奔你而来了！
另一个则在冰冷地嘲讽：别做梦了。假的。都是假的。你根本不配。等他了解真正的你，一切都会结束。
淮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他知道周也是为了他好。
可他那些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敏感，尤其是面对沈淮之时产生的近乎病态的拧巴，根本不是几句鼓励就能轻易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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