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颐园的地下停车场，电梯首达顶层。
走进沈淮之的公寓，那种冷冽简约却又处处透着矜贵的氛围，让刚刚经历过情绪风暴的淮清稍稍有些局促。
“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沈淮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不安。他自然地牵着淮清的手，将他带到主卧的浴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纯棉家居服递给他，“我的衣服，可能有点大，先将就一下。”
淮清接过还带着淡淡洗衣液香气的柔软衣物，指尖蜷缩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热水冲刷在身上，确实驱散了不少疲惫和寒意。
淮清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泛红的眼睛，心情复杂。
他竟然真的把那些最不堪的过去，全部摊开在了沈淮之面前……而沈淮之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最乐观的想象。
可是没办法啊，太喜欢了，沈淮之就那么诱惑他，他没办法不动心。
洗完澡出来，沈淮之正靠在卧室的沙发上打电话，似乎是在安排淮清母亲那边的安保事宜，语气简洁而高效。
见他出来，便很快结束了通话。
“过来。”沈淮之拿起早己准备好的干净毛巾，示意淮清坐到他前面的地毯上。
淮清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坐下。
沈淮之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地用毛巾包裹住他湿漉漉的长发，细细擦拭着。
他的手指偶尔会穿过发丝，触碰到头皮，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酥麻感。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氛围。
淮清低着头，感受着身后那人难得的、小心翼翼的服务，心脏像是被温水包裹着，酸酸胀胀的。
之前的崩溃和痛哭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却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沉默良久，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很轻很轻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残留的怯意：“所以……听了那些之后……你还……喜欢我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勇气。
沈淮之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放下毛巾，双手从身后伸过来，坚定而温柔地将淮清整个拥入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淮清还散发着热气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在他的耳边，没有丝毫犹豫：“我爱你，淮清。”
不是喜欢，是爱。
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淮清心中炸开，让他浑身一颤。
沈淮之的手臂收紧，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不是外貌，不是能力，而是你这个人本身。坚韧，纯粹，善良……在我眼里，方方面面，都很好。”
淮清的眼眶瞬间又湿了，但这次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巨大到几乎承受不住的喜悦和酸楚。
他靠在沈淮之温暖的怀抱里，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出了一个更傻的问题：“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他感觉到身后的沈淮之似乎轻笑了一下。
然后，沈淮之松开了他，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沈淮之的表情很认真，他看着淮清泛着水光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算。”
淮清愣住了，脸上露出诧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为什么……？
难道他刚才听错了？
沈淮之看着他那瞬间变得无措的眼神，心底软成一片，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角，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和绝对的认真：“你还没有亲口说你喜欢我。你也还没有正式答应我的追求。”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淮清齐平，像是在进行一项极其郑重的仪式：“淮清，我们重新来。”
他的目光深邃而专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我喜欢你，很认真地想和你在一起。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淮清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淮之无比认真的脸，听着他郑重的询问，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响亮和坚定：“愿意！我愿意的！沈淮之，我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他像是要把过去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恋和倾慕，都在这一刻喊出来。
沈淮之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舒心的、温柔的笑容。
他再次将哭得稀里哗啦的淮清紧紧拥入怀中。
淮清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料，小声地、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沈淮之……沈淮之……”
“嗯。”沈淮之耐心地、一遍遍地应着，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
这一刻，沈淮之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却也带着一丝后怕和反省。
他之前仗着淮清喜欢他，步步紧逼，带着上位者固有的掌控欲，甚至有些恃宠而骄，觉得只要自己往前走九十九步，淮清无论如何都该迈出那一步。
可他没想到，淮清迈出的那一步，几乎是用撕开自己所有伤疤、将最脆弱的内心掏出来的方式完成的。
如果他早知道这一步会让淮清如此痛苦，他绝不会这样逼他。
好在……淮清是喜欢他的。
他所有的感觉都没有错。
这份认知，让他心底充满了巨大的满足和庆幸。
怀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又闷闷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可是……沈淮之……我还有病……心理上的……”他还是无法完全摆脱那份自卑。
沈淮之闻言，没有丝毫诧异或不耐，只是更紧地抱了抱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安抚力量：“谁心里还没点毛病？这很正常。我们一起面对，慢慢来，不着急。”
他的话那么简单，却奇异地驱散了淮清心底最后一点阴霾。他靠在沈淮之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周也之前说过的话——“清儿，你喜欢人家你得让人家知道啊！万一人家也喜欢你呢？你这不是白白错过吗？”
周也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有时候看事情，却意外地通透。
他想，如果早一点告诉沈淮之，是不是就不用独自煎熬那么久？
但转念一想，如果早一些，沈淮之或许还没有喜欢上他呢？
那样贸然坦白，恐怕只会把人吓跑吧。
现在这样……虽然过程惨烈了点，但结果……好像也不算太晚。
他悄悄收紧了环住沈淮之腰的手，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怀抱里。
他的月亮，终于真真切切地，被他抱住了。
淮清靠在沈淮之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过于绚烂易碎的梦境。
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月亮高悬独照我……原来，月亮真的会奔我而来。
过了好一会儿，沉浸在巨大幸福感中的淮清才猛地想起一件正事。他微微从沈淮之怀里抬起头，眼神虽然还带着点，却恢复了几分平时的清亮和坚持：“我妈妈的事，还有淮家后续的处理……我想自己来。”
这是他必须亲自了结的恩怨，也是他重建自尊的重要一步。
他不想完全依赖沈淮之，他需要证明给自己看，他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母亲。
沈淮之低头看着他，没有立刻反对，而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处理好。”他的语气里带着对淮清能力的认可。
但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手指轻轻着淮清的手背：“但是，像今天这样，需要你拿出枪、用自身安全去冒险才能解决的方式，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淮清，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试着依靠我，可以吗？我们不是己经在一起了吗？”
他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遇到难题，或者需要资源、人手，告诉我，让我帮你。这不叫依赖，这叫我们一起面对。答应我，好吗？”
淮清看着沈淮之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担忧和认真，心里又暖又涩。
他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扛，习惯了孤军奋战，突然有人告诉他可以依靠，反而让他有些无措。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软：“好……我尽量。我……我慢慢学，好不好？”
学着去信任，学着去依靠，这对他来说是比商业谈判更难的一课。
沈淮之得到了他的承诺，脸色缓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好，慢慢来。我等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淮清心里那点不真实感又冒了出来。他重新靠回沈淮之的肩头，像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声音闷闷的，带着做梦般的恍惚：“沈淮之……我还是觉得……好像一切都是幻觉，像在做梦……太不真实了你知道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自我怀疑和一种受宠若惊的卑微，“你怎么就喜欢我呢？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抬起眼，眼神迷蒙地看着沈淮之线条优越的下颌，像是试图从中找到答案：“你那么好，是挂在九天上的月亮……而我……”
而我只是泥泞里挣扎求生的蝼蚁。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沈淮之听着他这些傻气又让人心疼的话，心里酸软成一片。
他低下头，用额头轻轻抵着淮清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好笨。”沈淮之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无尽的宠溺，“月亮为什么不能喜欢你？谁规定月亮一定要挂在天上？”
他微微退开一点，深邃的目光牢牢锁住淮清的眼睛，语气认真得近乎虔诚：“淮清，你看着我。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非要一个理由……”
他顿了顿，像是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无比肯定地说：“那就是因为你是淮清。是那个在泥潭里挣扎，却依旧没有失去本心，依旧会为了母亲豁出一切，会在自己以为‘配不上’的时候拼命把我推开，却又忍不住用那种眼神看我、打台球时专注得闪闪发光，会调酒和别人聊天，还有给小猫打伞的淮清。”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淮清的眼睫：“是你的坚韧，你的纯粹，甚至是你那点小固执和小自卑……所有这些加起来，组成了一个独一无二、让我忍不住想靠近、想珍惜的淮清。这个理由，够不够？”
淮清怔怔地听着，沈淮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从不知道，在沈淮之眼里，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甚至是那些他自以为的缺点，都成了被喜欢的理由。
巨大的喜悦和酸楚再次涌上心头，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点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沈淮之无奈又心疼地擦去他的眼泪，将他重新按回自己怀里，低笑道：“怎么这么爱哭？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小哭包了？”
淮清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闷声反驳：“……才没有。”
沈淮之抱着他，感受着怀里人真实的温度和依赖，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感填满。
他知道，要让淮清彻底摆脱那些根深蒂固的自卑和不安，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和无数的耐心。
但他有的是时间，也愿意付出所有的耐心。
因为怀里这个人，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地，让他相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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