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中,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五人神色各异的脸映照得明暗交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夜风吹过院中老树发出的沙沙轻响,以及众人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徐巧手中那张缓缓展开的焦黄纸条上。
徐巧的动作极尽轻柔,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的指尖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那纸条材质特殊,触手略显韧硬,并非寻常纸张,反而更像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薄羊皮或韧皮,难怪能在金属筒中保存至今,未被岁月彻底侵蚀。
纸条并不大,仅有一掌长短,两指宽窄。随着它的展开,几行用某种暗褐色液体(极可能是干涸的血液)书写的字迹逐渐显露出来。
字迹潦草无比,笔画扭曲而颤抖,深浅不一,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度的痛苦、恐惧与时间紧迫的巨大压力之下,仓促间奋力刻画而成。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与急切!
纸上的内容极其简短,仅有寥寥十二个字:
“货在堡,隼带走,幽冥觅,李……”
最后一个“李”字,写得尤其用力,那一笔竖弯钩几乎要戳破纸背!墨迹(或血迹)在此处异常浓重,形成一个触目惊心的顿点。然而,就在这个字之后,所有的笔画戛然而止,后面留下了一片突兀的空白。仿佛书写者还想再写些什么,却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强行打断,或是力竭而止。
这短短的十二个字,如同十二把冰冷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又像是一道划破沉沉夜幕的惊雷,瞬间将无数破碎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石破天惊的可怕真相!
万晓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货在堡?难道是说……那件引来灭门之祸的‘东西’,根本就藏在朔风堡?!隼带走?‘隼’是什么?是人名?某个人的代号?还是一种用来传递物品的猛禽?幽冥觅……幽冥宗果然在疯狂寻找它!还有这个‘李’……”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是指李兄你?还是指李昊?或者……是朔风堡的堡主本人?!”
这份刘洪用生命传递出来的最后讯息,其内容之震撼,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它不仅首接证实了那件神秘的“东西”的下落,更赤裸裸地将所有的矛头与线索,尽数引向了雄踞北地的朔风堡内部!甚至精确到了某个代号“隼”的关键人物,以及一个至关重要的“李”姓!
一首静立一旁的孙老镖师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干瘦的手掌猛地抓紧了身旁的铁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恐惧与了然,喃喃自语道:“果然……果然是冲着那东西来的……朔风堡……内部有鬼……刘洪那孩子……死得冤啊……”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无力的悲怆与对庞然大物的深深忌惮。
紫玥那清冷的目光也骤然一凝。她纤指无意识地轻抚过琴弦,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她看向李峰,美眸之中光芒闪动,显然也被这纸条上的内容所深深震撼,并在瞬间联想到了许多更深层的关联。
徐巧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双手紧紧攥着那张仿佛滚烫无比的纸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骇。
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李峰——在看清那纸条内容的一刹那,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狠狠击中!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周身那原本沉凝如岳的气息瞬间变得紊乱而狂暴,一股难以抑制的冰冷杀意混合着巨大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如同潮水般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令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然降低了数分!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地钉在那个力透纸背、狰狞决绝的“李”字之上!这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匣子!
一幅被他深埋心底许久的画面, 如同溃堤的洪水般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那是在他决意离开朔风堡的前夜。寒风凛冽,星月无光。病榻之上,他那位威严了一生、此刻却气息奄奄的父亲(朔风堡上一代堡主),用尽最后的气力,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老人的手冰冷如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他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峰,嘴唇颤抖着,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字:
“峰儿……走!立刻走!离开朔风堡……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当时的李峰,还沉浸在对父亲病情的忧虑与对堡内几位长老日益紧逼的压力的愤懑之中,对此并未完全领会。他只是感受到父亲那异乎寻常的紧张与恐惧——那是一种他从未在这位顶天立地的父亲眼中看到过的情绪。
就在他茫然无措之际,父亲颤巍巍地从贴身内襟的最深处,摸索出了一件东西,闪电般地塞进了他的掌心,并用尽全力合拢他的手指,死死握住。那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拿好它……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父亲的声音如同破碎的风箱,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绝决,“除非……除非你找到……值得托付性命之人……否则……宁可毁了……也绝不能……示人……切记!切记!”
说完这句,父亲便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而此刻,李峰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父亲塞入他手中的,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兵利器,也不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那只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触手冰凉、边缘略显粗糙的铁牌!
那铁牌造型古朴,表面没有任何精美的纹饰,仅在正面刻着一个他当时完全看不懂的古怪符号(如今想来,那符号竟与幽冥令牌上的鬼首有几分诡异的神似!),背面则是一片空白。它是那样的不起眼,那样平平无奇,以至于李峰当时只以为这是父亲病重糊涂之下的某种寄托,或许是家族的某件信物。他虽遵从父命将其贴身收藏,却从未真正重视过,甚至几乎要遗忘了它的存在!
难道……难道说——!
一个极其可怕、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疯狂生长的毒藤,瞬间缠绕住了李峰的整个心脏!
难道父亲临终前拼死保护、郑重托付给他的这块看似普通的黑色铁牌——就是纸条上所说的、那件引来镇远镖局灭门惨案、让刘洪被追杀至死、让幽冥宗为之疯狂寻找、甚至可能关乎整个朔风堡存亡的——“货”?!
而自己,这个朔风堡的“叛徒”、“弃子”,竟然从一开始,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件烫手山芋的保管者?成为了所有明枪暗箭最终指向的目标?!
这突如其来的明悟,如同一记沉重的闷拳,狠狠地砸在了李峰的胸口!让他呼吸骤停,眼前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发黑!
无数的画面与线索在他脑海中疯狂地交织、碰撞、重组——
父亲临死前的异常嘱托与恐惧……
他离开朔风堡时,李昊与几位长老那异乎寻常的“挽留”与隐藏不住的杀意……
镇远镖局那惨绝人寰的血案……
李昊亲自南下,对刘洪志在必得的追杀……
幽冥宗杀手身上那枚诡异的令牌……
刘洪临死前那未完成的血符与这张用生命换来的纸条……
这一切的一切,原本如同一团杂乱无章的乱麻。而此刻,这张纸条,这个“李”字,以及对那块黑色铁牌的回忆,就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刀,瞬间将所有迷雾一刀斩开!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如此讽刺!
他一首苦苦追寻的真相与仇敌,到头来,竟然极可能就隐藏在他出生成长的地方!而他自己,竟从一开始,就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巨大的风暴漩涡的最中心!
“呃啊——!”李峰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他双拳骤然紧握,指节因巨大的力量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手臂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虬龙!
一股难以形容的暴怒、悲怆、被欺骗的痛苦以及一丝深深的后怕,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周身那磅礴的“破军”内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将周围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他终于明白,为何李昊会对他说“父亲和长老们都很想念你”!那根本不是什么想念!那是赤裸裸的索讨!是催命符!
他们“想念”的,从头到尾,都是他怀里那块该死的、他几乎快要遗忘的黑色铁牌!
而镇远镖局的血案,刘洪的死……极有可能都是因为他们错误地认为,那件“东西”在总镖头林雄或副总镖头刘洪的手上!这是一场因他而起、却让无数无辜者惨遭牵连的弥天灾祸!
沉重的负罪感与滔天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李峰的胸膛炸裂开来!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万晓、徐巧和紫玥,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痛苦,有难以启齿的愧疚,更有一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毁灭的疯狂!
“大哥?你……你没事吧?”徐巧被李峰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模样吓坏了,小声地嗫嚅着问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万晓和紫玥也立刻察觉到了李峰的异常。他们从未见过李峰流露出如此剧烈而失控的情绪!那绝不仅仅是看到线索的震惊,那更像是……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一种发现自己竟是灾祸源头的极致痛苦与暴怒!
“李兄?”万晓试探着喊了一声,语气充满了担忧与不解。
李峰猛地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极力地压制着体内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以及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缓地重新睁开眼。眼中的疯狂与混乱己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一种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的死寂。
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疑问。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伸出手,探入自己贴身内衣的最深处——那个就连他自己都几乎快要遗忘的暗袋。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冷、坚硬、边缘略显粗糙的金属物体。
那触感,与记忆深处父亲塞给他时一模一样。
他的动作顿了顿,仿佛那块铁牌有千钧之重。最终,他还是一咬牙,将其取了出来。
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那块陪伴了他多年、却被他彻底忽略的黑色铁牌,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呈现在他自己以及所有人的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李峰古铜色的掌心,黝黑无光,貌不惊人。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万晓和神秘的紫玥,在看清那铁牌样式的刹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小院之中,只剩下灯火噼啪作响的细微声音,以及五颗因为这惊天之秘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这看似平凡的黑色铁牌,究竟隐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秘密?它为何引来多方争夺?李峰又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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