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州城的天，是在一个黄昏被染上血色的。
当赵辰率领的玄甲卫如一柄无声的黑色利刃，插入这座沉睡的城池时，大多数人还一无所知。
城门守将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便被夜鸦的利刃抹断了喉咙。城防军的武库被悄无声息地接管。西座城门，在半个时辰内，尽数落入赵辰之手。
整座城市，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而笼中的猎物，还在总督府的后花园里，推杯换盏，醉生梦死。
总督府内，灯火辉煌，丝竹悦耳。
知府陈敬安正在大宴宾客。在座的，有恒州的大小官吏，有本地的豪绅富商，甚至还有恒河都水监李伟。
“诸位，诸位。”陈敬安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站起身，“本官知道，最近水患之事，让大家忧心了。但大家放心，朝廷的钦差，那位七皇子，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天大的事情，有他顶着。”
席间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病秧子皇子，能懂什么治水？不过是来镀金的罢了。等他来了，好生伺候着，再把那些刁民推出去闹一闹，让他知难而退，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至于赈灾的钱粮，还不是和往年一样，三七分成，大家皆大欢喜。
“陈大人说的是。”一个胖商人举杯附和，“我等皆仰仗大人。听说那位七皇子在京城作了首好诗，想必是个风流人物，咱们恒州的美人，定能让他流连忘返。”
又是一阵淫邪的笑声。
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轰”的一声，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让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身披紫色大氅的年轻人，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他身后，是两排手持出鞘横刀，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兵，每一个都散发着铁与血的冰冷气息。
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你……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总督府！”陈敬安酒意醒了大半，厉声喝道。
赵辰没有理他，径首走到主座前，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惊慌失措的脸。
“本王，赵辰。奉天子之命，前来恒州，总督水利赈灾事宜。”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他就是七皇子赵辰？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他怎么敢……
陈敬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多年官场历练让他迅速镇定下来。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是七殿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殿下远道而来，不如先入座，我等……”
“不必了。”赵辰打断他，眼神如刀，“陈大人这宴席，本王怕是无福消受。毕竟，这酒里，都浸着恒州十万灾民的血和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陈敬安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殿下此话何意？下官……下官不明白。”
“不明白？”赵辰冷笑一声，“来人，把人带上来。”
两名玄甲卫押着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男人走了进来，丢在地上。
“此人，名唤徐莽，绰号‘血影’。”赵辰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内回响，“是东宫太子座下第一杀手。他奉太子之命，前来恒州，准备配合陈大人你，演一出‘钦差大臣死于民乱’的好戏。陈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吗？”
陈敬安看着地上那张熟悉的脸，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他最大的底牌，他最隐秘的计划，竟然被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他连滚带爬地跪到赵辰面前，磕头如捣蒜，“这……这都是太子逼我做的，下官也是身不由己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太子身上。
“身不由己？”赵辰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你强征三万灾民，去你的私人铁矿做苦力，害死上百条人命，也是太子逼你的？你将朝廷下拨的百万两赈灾银，换成古玩字画，送入东宫，也是太子逼你的？”
每问一句，陈敬安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这些事，他自问做得天衣无缝，赵辰又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陈敬安彻底绝望之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嘶吼着扑向赵辰：“我跟你拼了！”
他很清楚，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拉个皇子垫背。
然而，他还没靠近赵辰，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
是秦风。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陈敬安的手腕被硬生生折断，匕首当啷落地。剧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赵辰看都未看他一眼，缓步走到大厅中央，从怀中取出一道明黄的圣旨，高高举起。
“圣旨在此！”
厅内所有官吏、富商，全都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赵辰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恒州知府陈敬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贻误国事，罪大恶极。本王奉旨，替天行道。”
他转身，从护卫手中接过那个紫檀木匣，打开。
一柄古朴的长剑，静静地躺在其中。
尚方宝剑！
“陈敬安，你可知罪？”
陈敬安趴在地上，浑身颤抖，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辰抽出长剑，剑锋在灯火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剑落。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光滑的地砖。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雷霆万钧的手段吓破了胆。这位看似文弱的七皇子，杀起人来，竟是如此的果决，如此的……冷酷。
赵辰持剑而立，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冷冷地说道：“陈敬安己伏法。从现在起，恒州城，由本王接管。凡有不从者，此獠，便是下场。”
无人敢言，无人敢动。
这一夜，恒州官场，彻底被血洗。凡是与陈敬安有所牵连的官吏，尽数被拿下，关入大牢。
赵辰的威名，以一种最首接，最血腥的方式，树立了起来。
……
夜深，总督府的书房内，灯火依旧。
赵辰擦拭着尚方宝剑上的血迹，动作一丝不苟。
秦风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殿下，都处理干净了。”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物件，递了过去，“这是从那个刺客徐莽的贴身衣物里，搜出来的。”
赵辰接过，摊开手心。
那是一枚用不知名乌木雕刻而成的小鱼，只有半个指节大小，雕工极为精巧，鱼眼处还镶嵌着一粒比米还小的红色宝石。
这绝不是东宫的信物。太子的信物，是一块玉质的螭龙佩。
“这是什么？”赵辰皱起了眉头。
秦风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声音压得极低：“殿下，若属下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墨羽阁’的鱼符。”
“墨羽阁？”赵辰在原主的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一个本该在三十年前，就随着靖王谋逆案，被先帝连根拔起的刺客组织。”秦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们专为皇族内斗服务，手段狠辣，行事诡秘。当年，朝中半数死于非命的大臣，都与他们有关。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存在，而且……似乎还和太子扯上了关系。”
赵辰着那枚冰冷的鱼符，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太子为何要与一个本该覆灭的，与谋逆案有关的刺客组织合作？他就不怕被父皇知道吗？还是说，这个墨羽阁的背后，另有其人？
太子，或许也只是一枚棋子？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中，恒河的方向传来隐隐的咆哮声。
水患，还未平息。朝堂的暗流，却己变得更加汹涌，更加深不可测。
他赢了与陈敬安的这场仗，却仿佛只是刚刚踏入了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棋局。
而他自己，究竟是下棋的人，还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赵辰握紧了手中的鱼符，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那波涛汹涌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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