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日和基地的黄昏，辽阔的演训场被夕阳的余晖涂抹成一片暗金色。风卷起干燥的沙尘，掠过一辆披着伪装网的指挥车。车内，凌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将战术平板上的演习复盘数据保存。作为“利刃”特种作战连的连长，刚刚结束的高强度对抗中，他的小队又一次以极小的代价“摧毁”了蓝军的关键节点。
“收队了，兄弟们。”凌岳通过单兵通讯系统下达指令，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沉稳，“回营区总结，陈山，把你狙击点选择的问题写份报告。”
“明白，连长。”耳机里传来陈山干脆的回应，夹杂着些许懊恼。
队员们开始整理装备，动作麻利而有序。驾驶员发动了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一切都和无数次演习结束后的场景一样，枯燥，但熟悉。
凌岳推开车门，跳下车，想最后看一眼这片磨砺他们的战场。远方的地平线上，落日只剩下一抹残红。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丝不寻常。
那不是落日该有的颜色。
在天际线与沙丘交接之处，一抹极其诡异的、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幽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渗透出来。它不像光，更像是一种…流淌的、扭曲的液态能量，寂静无声，却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在微微荡漾。
“那是什么？”身旁的王大柱扛着机枪，瓮声瓮气地问，脸上满是困惑。
凌岳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他。多年的特种作战生涯赋予了他远超常人的危险首觉。
“全体注意！不明现象！紧急…”他对着麦克风厉声喝道，同时本能地去抓车上的扶手。
命令还未说完，那幽蓝的光芒己如海啸般吞没了天地。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只有一种仿佛灵魂被从身体里抽离的失重感和剧烈的撕扯感。凌岳感到眼前一黑，所有感官瞬间失灵，仿佛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没有尽头的漩涡。时间失去了意义，意识在绝对的混乱中飘荡。
…
寒冷。
刺骨的、潮湿的寒冷是第一个回归的感觉。
凌岳猛地咳嗽起来，吸入了满嘴的灰尘和呛人的烟味。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头部像是被重锤击打过般剧痛。
他发现自己半埋在碎砖烂瓦之中，身上覆盖着冰冷的灰烬和雪花。他挣扎着坐起身，甩了甩头，努力让视线聚焦。
眼前的一切，让他瞬间僵住。
朱日和基地那熟悉的旷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断壁残垣，烧焦的房梁如同巨兽的骸骨般指向阴沉的天空。街道破碎不堪，到处都是弹坑和瓦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硝烟、火烧后的焦臭、还有…一种淡淡的，却又无比鲜明的血腥味。
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间或有零星的、并不密集的枪声，但更清晰的，是风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喊和哀鸣。
“连长…？”
“头儿…我们这是在哪？”
身边传来队员们虚弱而困惑的声音。他们陆续从废墟中爬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震惊和茫然，战术头盔和作战服上沾满了白色的灰尘和黑色的污渍。
凌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心在不断下沉。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95式步枪还在，战术背心上的弹药和装备也基本完好，但所有的电子设备，单兵通讯、定位系统、平板电脑，屏幕全部漆黑，彻底失灵。
他撑着步枪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残破的街道，中式古典风格的飞檐斗拱从废墟中探出，远处那座巍峨却布满疮痍的城墙…
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
旁边一堵半塌的墙壁上，用白灰刷着几条标语。字迹有些模糊，被硝烟熏黑，但依旧可以辨认：
“保卫南京！与首都共存亡！”
另一行较小的字写着：“国民革命军宪兵部队”。
南京？1937年？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法抗拒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更多细节：溃散的、穿着灰色军装士兵慌张跑过，他们的武器是老旧的汉阳造、中正式；远处传来的枪声，夹杂着三八式步枪特有的清脆响声…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任何形式的现代战场。
“检查装备，保持警戒。”凌岳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将队员们从混乱中拉回，“我们可能…遇到了无法理解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清晰、更加凄厉的哭喊声从前方的街口传来。伴随着零乱的脚步声，几十个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的平民惊慌失措地跑过，他们眼神空洞，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军服破烂，帽徽歪斜，其中一个甚至丢掉了枪，只是失魂落魄地跟着跑。
“完了…全完了…鬼子从光华门进来了…”一个溃兵经过他们身边时，喃喃自语，脸上满是泥污和绝望。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了异样的、节奏分明的军靴踏步声，以及叽里呱啦的、嚣张的日语吼叫声。
一小队戴着黄色军帽、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的日本士兵出现了。他们看到了奔逃的人群，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兴奋的神色，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豺狼。一名军曹举起了指挥刀，指向逃难的人群。
凌岳和“利刃”小队的成员们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被眼前赤裸裸的、正在发生的暴行击得粉碎。
历史书中最黑暗的一页，就这样血腥而真实地摊开在他们面前。
凌岳的手指瞬间扣紧了冰冷的步枪握把，手臂因极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是滔天的怒火在凝聚。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那空气中充满了这个时代、这座城市的痛苦与绝望。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那些正欲行凶的侵略者。他的目光扫过身边每一张同样被怒火灼烧、等待命令的脸庞。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钢铁，坚定地砸进死寂的空气：
“利刃小队！”
“战斗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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