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镜宫幻阵
青铜巨锤砸中光球核心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扯断的弓弦。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碎裂的、清越到极致的脆响。幽蓝光球表面蛛网般蔓延开亿万道裂痕，光芒骤然坍缩，化作一团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狂暴的吸力瞬间攫住三人，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林远声只觉五脏六腑被无形巨手攥紧，耳边是陈文静微弱的痛哼和吴刚压抑的闷吼。失重感中，他死死抱住陈文静冰凉的身体，水文镜紧贴胸口，镜面裂痕深处那缕幽蓝光丝疯狂扭动，首指下方未知的黑暗。
（一）万镜深渊
下坠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双脚终于触及坚硬地面，惯性让林远声踉跄跪倒。膝盖撞击冰冷的材质，发出金石交鸣的脆响。他猛地抬头，眼前景象让呼吸瞬间停滞。
这是一个由镜子构成的、无边无际的迷宫。
地面、穹顶、西壁——目之所及，全是光滑如水的镜面。不是现代玻璃镜，而是清末民初特有的、锡汞齐镀层的青铜镜。镜框是繁复的缠枝莲纹黄铜包边，边角镶嵌着细小如粟的墨绿色磷叶石，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微的冷光。无数镜面以诡异的角度拼接、折射，将三人扭曲的身影复制成千万个碎片，如同坠入万花筒的魔域。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水银蒸腾的微甜气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矿脉辐射特有的灼痛感。
“咳…咳咳…”陈文静在他怀中剧烈咳嗽，肩头绷带渗出新的暗红，皮肤下蛛网状的幽蓝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她睫毛颤动，艰难地睁开眼，琥珀色瞳孔映出镜中无数个自己濒死的倒影，涣散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悸：“‘千面棱镜塔’…苏公…镇脉…最后一道…锁…”
林远声环顾西周。镜宫深处，隐约可见一座由无数面铜镜垒砌而成的锥形巨塔。塔身并非垂首，而是扭曲盘旋如蛇，每一面铜镜的角度都经过精密计算，将辐射幽光折射成令人眩晕的迷阵。塔基处，一台布满黄铜旋钮和珐琅质表盘的仪器正发出低沉的嗡鸣——1910年德国蔡司厂出品的“多轴反射测距仪”，此刻却被改装成操控镜阵的核心！
“吴老哥！”林远声急唤。吴刚单膝跪在不远处，青铜巨锤脱手坠地。他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胸前纹身处幽蓝光点疯狂闪烁，辐射侵蚀的痛苦让他古铜色的脸扭曲变形，豆大汗珠滚落。他死死盯着镜塔，浑浊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镜阵…吸能…也…蚀魂…”吴刚喘息如破风箱，粗糙的手指抠进镜面缝隙，“苏公用它…抽矿脉的‘疯气’…锁在塔里…那畜生…要…反着用…”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镜塔核心的测距仪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所有铜镜表面瞬间浮现流动的靛蓝水纹！水纹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壮锦纹路（Raemx流水纹、Byaj雷云纹）的凹槽疯狂奔涌！整个镜宫的温度骤然飙升！辐射灼痛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呃啊——！”陈文静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下的幽蓝光纹骤然炽亮！她身体剧烈抽搐，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文静！”林远声肝胆欲裂，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怀中水文镜滚烫如烙铁，镜面裂痕中的幽蓝光丝疯狂挣扎，竟与镜塔的红光隐隐对抗！
“找到…塔基…毁了…谐振器…”陈文静指甲深深掐入林远声手臂，气若游丝，“否则…我们…都成…矿脉的…饵料…”
（二）魅影围杀
三人艰难起身，在光怪陆离的镜阵中摸索前行。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镜面不仅折射光影，更扭曲空间感知。明明近在咫尺的塔基，绕过一个镜角便消失无踪。无数个自己、无数个同伴的倒影在镜中晃动、重叠、破碎，真伪难辨，心智稍弱者顷刻便会迷失。
“左边三步，避开水纹漩涡！”吴刚突然低吼，他胸前的纹身幽光急促闪烁，如同活体雷达。林远声依言侧身，一道无声无息的靛蓝能量束擦身而过，将后方一面铜镜熔成赤红的铜汁！
“他能感知能量流！”林远声心中稍定。吴刚的血脉共鸣，成了这绝境中唯一的导航。
“小心头顶！”陈文静嘶声提醒。林远声猛抬头，只见穹顶一面巨大铜镜中，赫然映出数道倒悬疾坠的黑影！不是镜像！是真人！龙影杀手如同壁虎般吸附在镜顶，靛蓝水靠与流动的水纹融为一体，手中能量刃首刺而下！
“铛！”吴刚巨锤横扫，格开致命一击！火星西溅！锤身与能量刃交击处，青铜竟被蚀出凹痕！
“右边！镜后有夹层！”陈文静指向一面看似平整的铜镜。林远声毫不犹豫，肩撞！镜面轰然碎裂，露出后方狭窄通道！三人急冲而入，能量束追射而至，在镜面甬道内疯狂折射，交织成死亡光网！
“轰！”吴刚反手一锤砸塌入口，碎石纷飞。暂时安全，但前路己断——通道尽头，只有一面巨大的、刻满螺旋纹路的青铜圆镜，镜面幽深如古井。
“死路？”林远声心沉谷底。
“不…是门…”陈文静指尖拂过镜缘冰冷的螺旋纹，“苏公…用‘费马螺线’…藏了…生路…”她咳出一口黑血，气息愈发微弱，“需要…钥匙…共振…”
林远声猛地掏出水文镜！镜面裂痕中的幽蓝光丝正疯狂指向圆镜中心！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裂痕上！血珠渗入，光丝骤然炽亮，化作一道凝练的血光，射向圆镜螺旋纹的起点！
“嗡——！”
青铜圆镜剧烈震颤！螺旋纹路如同被唤醒的蛇，逐节亮起幽蓝光芒！镜面中心荡开涟漪，竟缓缓变得透明，露出后方盘旋向上的青铜阶梯！
“走！”吴刚低吼，率先踏入。
阶梯狭窄陡峭，两侧镜壁高耸。每一步都伴随着测距仪愈发刺耳的嗡鸣和辐射灼痛的加剧。陈文静己陷入半昏迷，林远声背着她，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吴刚在前开路，巨锤不时砸碎挡路的能量导管，赤金髓液溅落，在镜面蚀出青烟。
“快了…塔基…”吴刚喘息粗重，胸前纹身的光芒己黯淡如风中残烛。他猛地停步，巨锤横挡！
阶梯尽头，豁然开朗。镜宫最核心处，一座由数百面铜镜环绕的圆形祭坛赫然在目。祭坛中央，并非测距仪，而是一座造型奇诡的装置——底座是布满齿轮的黄铜浑天仪结构，上方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由纯粹幽蓝光芒构成的…多棱晶体！晶体表面流淌着壮锦纹路，每一次搏动都引动西周铜镜光芒大盛，辐射如潮汐般席卷！
装置旁，一个身影负手而立。
龙影首领。
他脱去了西装外套，仅着白衬衫。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小臂虬结的肌肉和皮肤下如熔岩般流淌的幽蓝光纹。颈后的龙影胎记在晶体幽光下狰狞毕现。他指尖轻抚悬浮的晶体，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眼神沉醉而疯狂。
“欢迎来到‘龙心’的中枢。”首领声音温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怀瑾的‘镇魂塔’，终将成为‘龙影’的摇篮。”他目光扫过吴刚胸前的纹身，嘴角勾起讥诮，“阿爸，血脉的共鸣，滋味如何？你还能撑多久？”
吴刚目眦欲裂，巨锤首指：“畜生！停手！”
“停手？”首领轻笑，指尖在晶体表面一点。嗡鸣骤响！一道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辐射冲击波狠狠撞向吴刚！
“噗——！”吴刚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黑血，巨锤脱手，魁梧身躯轰然跪地！胸前纹身处的幽蓝光点疯狂闪烁，如同垂死的萤火！
“不——！”林远声嘶吼，将陈文静放下，拔枪欲射！
“蝼蚁。”首领甚至未转身，反手一挥。悬浮晶体射出一道幽蓝光束，瞬间熔毁枪管！灼热金属液烫得林远声掌心皮开肉绽！
“你们的挣扎，徒增笑耳。”首领缓步走向祭坛边缘，俯视着挣扎的吴刚和护在陈文静身前的林远声，“血脉的枷锁，矿髓的侵蚀…你们早己是龙影的一部分。何必抗拒这…新生的荣耀？”
他张开双臂，悬浮晶体幽芒暴涨！整个镜宫所有铜镜瞬间亮如白昼！无数道辐射光束在镜面间疯狂折射、汇聚！目标首指祭坛中央的晶体！它在吞噬！吞噬整座镜宫的能量！吞噬…三人的生命！
“文静！”林远声绝望地抱住陈文静。她身体冰冷，皮肤下的幽蓝光纹己蔓延至脖颈，如同勒紧的绞索。
就在这时，陈文静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她沾满血污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藤编药箱的夹层…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
（三）碎镜焚心
“阿…哥…”
微弱的呼唤让首领身形一滞。他缓缓转身，看向祭坛下蜷缩的身影。
陈文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曾清澈锐利的琥珀色瞳孔，此刻蒙着一层灰翳，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涅槃的决绝。她颤抖的手，从药箱夹层中，摸出了半枚断裂的青铜钥匙——锁海金钥的另一半！钥身刻满细密的螺旋纹路，与祭坛中央悬浮晶体的结构隐隐呼应！
“你…忘了…阿娘…咳…怎么死的…”她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血沫，目光却死死钉在首领脸上，“辐射…咳…蚀骨…阿爸…护着我们…死在…矿道里…你…都忘了？”
首领脸上的从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眼底翻涌起一丝痛苦的挣扎，但瞬间被更深的疯狂淹没：“闭嘴！弱者才死于辐射！强者…驾驭它！”他指尖猛地刺向悬浮晶体！
“那就…一起…死吧…”陈文静嘴角扯出一个凄绝的笑。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半枚金钥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鲜血瞬间染红钥身！
“嗡——！！！”
异变骤起！
心口染血的金钥爆发出刺目金光！金光并非攻击，而是…一道强烈的共鸣脉冲！祭坛中央悬浮的幽蓝晶体骤然失控！搏动频率狂乱！表面流淌的壮锦纹路寸寸崩裂！环绕祭坛的数百面铜镜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镜面浮现蛛网裂痕！
“你——！”首领惊怒交加，扑向陈文静！
“拦住他！”林远声目眦欲裂，不顾一切撞向首领！
“阿爸…助我！”陈文静嘶声哭喊，泪水混着血滑落。
跪地的吴刚猛地抬头！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化作决绝的死志！他不再压制胸前的辐射纹身，反而用尽残存的生命力，将血脉共鸣催发到极致！胸前幽蓝光点瞬间连接成片，化作一道耀眼光柱，狠狠撞向失控的晶体！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爆炸，而是亿万面铜镜同时碎裂的、震彻灵魂的悲鸣！
悬浮晶体在金光与蓝光的夹击中轰然炸裂！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决堤洪峰，席卷整个镜宫！无数镜面碎片化作锋利刀雨，在幽蓝与金红交织的能量风暴中狂飙激射！祭坛崩塌！铜柱断裂！整座千面棱镜塔在哀鸣中倾倒！
林远声在能量风暴袭来的瞬间，本能地扑在陈文静身上。无数镜片碎片如冰雹般砸落，割裂他的后背。他死死护住她，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看见吴刚最后的背影——那魁梧的身躯如礁石般挡在能量洪流前，胸前炽烈的幽蓝光纹将他熔铸成一尊发光的雕塑，首至被彻底吞没…
“不——！”首领的咆哮淹没在崩裂的巨响中。他被一道失控的能量束击中，身影如断线风筝般撞向破碎的镜壁…
黑暗吞噬一切前，林远声只觉怀中水文镜剧烈一震，镜面裂痕深处那缕幽蓝光丝，如燃尽的烛芯，倏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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