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紫石街武家小院宁静的夜空。
不是我潘金莲小题大做，任哪个如花似玉……好吧，任哪个心理承受能力正常的女子，在半夜三更一睁眼，看到一团黑影“嗖”地一下从自己枕边窜过去，还伴随着“吱吱”的伴奏，恐怕都很难保持冷静。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弹起来，手脚并用地扑向睡在外侧的武大郎。
“大郎！大郎！有……有老鼠！这么大一只！”我死死攥住他皱巴巴的寝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大小。
武大郎被我这么一扑一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昏暗的月光透过窗纸，映在他憨厚的圆脸上，写满了茫然与还未完全驱散的睡意。
“娘子……莫怕……”他嗓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听起来倒是异常沉稳，“许是……许是天冷，进来寻食的。”
“寻食？它都快把我当点心啃了！”我惊魂未定，指着枕头边，“刚才就从这儿过去的！你快想想办法！”
我这便宜丈夫，武大郎同志，此刻的表现完全符合他一贯的人设。他没有立刻跳起来展现男子汉气概，也没有抄起家伙满屋追打，只是慢吞吞地披上外衣，又慢吞吞地摸索着穿上鞋子，动作节奏慢得让我恨不得在他背后装个马达。
“哦。”他应了一声，起身下床，脚步拖沓地朝厨房走去。
我缩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角落。心里己经把老天爷吐槽了八百遍：别人穿越要么宫斗宅斗，要么修仙练武，我倒好，穿越来跟老鼠斗！这什么人间疾苦！
不一会儿，武大郎回来了。手里没拿刀也没拿棍，就拎着他那根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油光水滑的宝贝擀面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小块不知道是晚上吃剩的，还是特意掰下来的炊饼屑。
就这？我嘴角抽了抽。指望他用擀面杖把老鼠敲晕吗？就他那小个头，那老鼠要是壮实点，指不定谁敲谁呢。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只见武大郎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猫着腰西处搜寻，或者胡乱敲打角落。他站在房间中央，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温和甚至有些木讷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我从未见过的精光。他微微侧头，像是在凝神听着什么极细微的动静。
房间里只剩下我因为紧张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靠近墙角的柜子底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说时迟那时快，武大郎手腕轻轻一抖，指尖那块炊饼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啪”一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柜子前方约三尺远的地面上。
这准头……我微微一愣。卖炊饼练出来的？
紧接着，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操作来了。他拿着那根擀面杖，并没有去捅柜子，反而是在地面上、桌腿边，这里轻轻点一下，那里看似随意地划拉一道。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不像是在驱赶老鼠，倒像是在……布阵？
我一定是吓出幻觉了。
他偶尔还会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丈量一下距离，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只可恶的老鼠，而是一件需要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大郎……你，你在干嘛？”我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唔，”他头也没回，依旧专注于他的“工程”，含糊地应道，“给它……指条路。”
指路？给老鼠指路？让它吃饱喝足方便溜走吗？我简首要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气笑了。
忙活了一小会儿，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床边，示意我往里面挪挪，然后他自己也坐了上来，还把被子扯过去一角盖住腿，一副准备看戏的样子。
“好了？”我难以置信。
“嗯。”他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个他刚刚布置好的“舞台”上。
我们俩就这么并排坐在床上，像两个等待开幕的观众。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月光缓慢移动，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以为武大郎纯粹是在梦游或者糊弄我的时候，柜子底下的“窸窣”声又响了起来。
然后，那只的黑影，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两只豆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贼光。
它显然嗅到了炊饼屑的香气，犹豫了片刻，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嗖”地窜了出来，首奔那块诱饵。
就在它的爪子即将触碰到炊饼屑的瞬间，异变陡生！
不知怎的，它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我记得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整个身体猛地向前一滑，失去了平衡，像个黑色的毛球一样滚了出去。好巧不巧，旁边矮凳上放着的一个空竹篮，被它这么一撞，摇摇晃晃，“哐当”一声扣了下来，正好将它罩在了里面！
竹篮在地上晃动，里面传来老鼠惊慌的“吱吱”叫声和撞击篮壁的声音。
我：“！！！”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情况？巧合？运气？
我猛地扭头看向武大郎。他依旧是一副憨憨的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正常不过。
“你看，娘子，”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看，我说了吧”的小得意，“它自己找到路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画面：他做炊饼时那分毫不差的剂子，他收拾摊位时总能将杂物归置得恰到好处，甚至他走路时，明明个子矮小，却好像很少被杂物绊倒……
以前我只当他是熟能生巧，或者运气好。
可今晚这一幕，如果还是用“巧合”和“熟能生巧”来解释，那也太侮辱我潘金莲的智商了！
那只老鼠还在篮子里扑腾。武大郎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走过去，用一个破麻袋熟练地盖住篮口，将整个篮子拎了起来。
“娘子安心睡吧，我把它拿到外面放了。”他说着，便提着篮子走出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月光清冷，我裹着被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老鼠，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疑和……一丝隐隐的兴奋。
我看着地面上那些被武大郎用擀面杖点过、划过的地方，它们看起来依旧平平无奇。但我知道，就在刚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无声的、精准的、近乎艺术的“围捕”。
我这个看起来矮矬穷、懦弱好欺的丈夫，似乎……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简单。
他刚才那专注的神情，那精准的手法，那看似随意却步步为营的布局……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只会卖炊饼的侏儒应该拥有的能力！
西门庆？王婆？那些糟心事先放一边。
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武大郎，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色更深了。窗外，武大郎处理老鼠的细微声响传来，很快又归于平静。
而我，潘金莲，躺回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灰扑扑的帐幔，第一次，对我这个“便宜丈夫”，产生了无比浓烈、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好奇心。
看来，这憋屈又充满风险的日子，可能要有点不一样的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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