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觉得自家娘子最近很不对劲。
非常、非常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不是突然拿擀面杖追着他满院子跑——那倒正常,潘金莲脾气上来时确实会这样。也不是突然对着铜镜唉声叹气半个时辰——美人嘛,总有些旁人不懂的忧愁。
而是...她居然开始对他好了。
这事儿说起来武大郎自己都不信。那天他卖完炊饼回来,刚推开院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坏了,娘子又把厨房点着了!
他扔下独轮车就往屋里冲,却看见潘金莲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从厨房出来,脸上还沾着煤灰,冲他笑得格外...慈祥?
“大郎回来啦?”她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快尝尝,我特意给你熬的糖水。”
武大郎当时腿就软了,差点没跪下去。
这不能怪他胆小。任谁娶了个如花似玉却整天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媳妇,突然有一天对你笑脸相迎还亲手给你熬糖水,第一反应都该是:这水里是不是下毒了?
见他愣着不动,潘金莲挑眉:“怎么?怕我毒死你啊?”
武大郎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碗:“哪能呢!娘子一番心意,俺、俺这就喝!”
他视死如归地闭眼灌了一大口,然后...
“噗——” 糖水全喷了出来。
那是什么味儿啊!齁甜中带着焦苦,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味,活像把糖罐子打翻在灶灰里又兑了洗锅水。
“不好喝?”潘金莲眨巴着大眼睛,表情很是受伤。
武大郎看着娘子期待的眼神,把冲到嘴边的“这比王婆的洗脚水还难喝”硬生生咽回去,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好喝!娘子的手艺...进步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他屏住呼吸把整碗糖水灌了下去,感觉肠子都要打结了。
潘金莲顿时笑靥如花:“喜欢就好,明天我再给你熬!”
武大郎眼前一黑。
从那天起,潘金莲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对他爱答不理,反而过分热情:抢着帮他洗衣服(结果把他唯一一件体面长衫洗破了)、非要给他梳头(扯掉他一大把头发)、甚至半夜爬起来给他盖被子(一脚把他踹下床)...
武大郎很慌,非常慌。
这日他挑着担子出门卖炊饼,愁得首叹气。隔壁卖梨的郓哥凑过来:“大郎,咋唉声叹气的?又被嫂子赶出来了?”
武大郎摇头,压低声音:“郓哥儿,你说...一个女人突然对你特别好,是为什么?”
郓哥眼珠一转:“那得看是多好?是给你做新衣裳还是给你纳鞋底?”
“比这还吓人!”武大郎心有余悸,“她给我熬糖水!”
郓哥愣了下,噗嗤笑出声:“熬糖水就吓人?大郎你也太没出息了!”
“你不懂!”武大郎急得跺脚,“那糖水熬得...跟孟婆汤似的!喝一口能看见我太奶奶在河对岸招手!”
两人正说着,忽见几个街坊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见武大郎立刻散开,眼神躲闪。
武大郎心里“咯噔”一下。最近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尤其是王婆那个老虔婆,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怜悯。
他拉住正要溜走的郓哥:“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郓哥支支吾吾:“没、没什么...”
“肯定有事!”武大郎难得强硬一回,“你今天不说清楚,俺、俺就不买你的梨了!”
这威胁对郓哥来说相当致命。他跺跺脚,凑到武大郎耳边:“我也是听说的啊...有人说看见西门大官人老在你家附近转悠,还、还和嫂子说过话...”
武大郎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西门庆?那个有钱有势、风流倜傥的西门大官人?和他家娘子?
一瞬间,所有不对劲都有了解释:突然的温柔、刻意的讨好、还有那碗堪比毒药的糖水...这分明是做了亏心事后的补偿!
武大郎只觉得天旋地转,炊饼担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雪白的炊饼滚了一地。
“大郎!大郎你没事吧?”郓哥慌忙扶住他。
武大郎推开郓哥,失魂落魄地往家走。街上的人都在看他,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仿佛听到所有人的窃笑:“看那个活王八!”“绿帽子戴得真稳!”“难怪他娘子突然转性了,原来是偷人了!”
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矮小的身子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
他要回家问个明白!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武大郎猛地推开院门,正在晾衣服的潘金莲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被狗撵了?”
他死死盯着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问她是不是见了西门庆?问她是不是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不敢,他怕听到那个答案。
潘金莲被他看得发毛:“你到底怎么了?炊饼卖完了?”
武大郎突然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潘金莲惊呆了。这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哭上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郎!请叫我潘金莲 她犹豫着上前,戳戳他的背:“喂,到底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武大郎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娘子...俺知道俺配不上你...俺矮、俺丑、俺没本事...但你也不能...不能...”
潘金莲一头雾水:“不能什么?你说清楚啊!”
就在这时,王婆扭着腰进来了:“哎哟,这是唱哪出啊?大郎怎么哭成这样?”她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转,明显是来看热闹的。
武大郎像看到救星似的抓住王婆:“干娘!您劝劝娘子!俺虽然穷,但对娘子是一片真心!求她别、别...”
王婆顿时心领神会,拍着大腿道:“大郎你这是听谁嚼舌根了?娘子不是那样的人!”说着却朝潘金莲使了个“我懂你”的眼神。
潘金莲终于反应过来,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你个武大郎!居然怀疑我偷人?还是和西门庆那个自恋狂?
她一把揪住武大郎的耳朵:“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谁跟你说我和西门庆有染了?”
武大郎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没、没人说...是俺自己猜的...”
“猜你个大头鬼!”潘金莲气得口不择言,“就西门庆那种自恋孔雀,送我都不要!你以为我眼光那么差?”
王婆在一旁假意劝架:“娘子消消气,大郎也是在乎你...”心里却暗骂潘金莲不识抬举。
一场闹剧最终以武大郎跪搓衣板告终。王婆自觉没趣,讪讪地走了。
院子里,潘金莲余怒未消,武大郎可怜巴巴地跪着,小声嘟囔:“那娘子最近为什么对俺这么好...”
潘金莲一噎。总不能说“因为我怕将来被你弟弟砍头所以提前讨好你”吧?
她瞪了他一眼:“对你好还有错了?那我以后继续对你呼来喝去?”
“别别别!”武大郎连忙摆手,“娘子现在这样...挺好,就是俺有点不习惯...”
看着他憨憨的样子,潘金莲突然心软了。这矮子虽然窝囊,但确实真心待她。这些天她刻意讨好,何尝不是一种利用?
她叹口气,拉起武大郎:“行了,起来吧。我去给你倒碗水。”
武大郎受宠若惊地跟着她进屋,看着娘子窈窕的背影,心里既甜蜜又不安。他总觉得娘子心里藏着什么事,那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像是因为西门庆...
夜深人静,武大郎突然惊醒,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他悄悄起身,看见潘金莲独自坐在院中井边,望着月亮发呆。
月光洒在她身上,美得不像凡人。可她脸上那种神情...是武大郎从未见过的恐惧和绝望。
她低声喃喃自语,武大郎屏息细听,隐约听到几个词:“...不能死...必须改变...武松...”
武松?他弟弟?这关武松什么事?
武大郎正疑惑间,忽见潘金莲猛地站起,眼神决绝:“不管了!赌一把!”
她转身朝屋里走来,武大郎赶紧溜回床上装睡。感觉到潘金莲在他身边躺下,久久注视着他的脸,最后轻轻叹了一声:
“矮子,但愿我赌对了...”
武大郎心中巨震。娘子到底在谋划什么?为什么要提到武松?那个“赌”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武大郎顶着眼下两团乌青出门卖炊饼,心里乱糟糟的。经过王婆茶坊时,被王婆一把拉住。
“大郎,昨日没事吧?”王婆假惺惺地问,随即压低声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老身昨儿夜里好像看见西门大官人的小厮在你家后门转悠呢...”
武大郎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顿时白了。
王婆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又添了一把火:“要老身说啊,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子年轻貌美,难免招人惦记。你这整天不在家,万一...”
她故意欲言又止,武大郎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难道...娘子真的...
他魂不守舍地走到街上,连郓哥叫他都没听见。满脑子都是王婆的话和娘子昨夜古怪的言行。
不行!他得回家看看!
武大郎扔下担子就往回跑。他要知道娘子到底瞒着他什么!为什么提到武松?为什么那么害怕?又为什么要“赌”?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猛地推开院门——
院子里,潘金莲正在晾衣服。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听到动静她回过头,脸上带着惊讶:“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一切看起来那么正常,那么平静。
武大郎突然失去了质问的勇气。他低下头,讷讷道:“俺、俺忘了拿东西...”
“丢三落西的。”潘金莲嗔怪地瞪他一眼,转身继续晾衣服。
武大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句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终咽了回去。
他默默走到厨房,想喝口水平复心情。却看见灶台上放着一个小瓷瓶,瓶身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三个小字:
“砒霜。”
武大郎如遭雷击,手中的碗“啪”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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