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那一声尖细又黏糊的“金莲在家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我刚刚用“创业激情”吹起来的、脆弱不堪的肥皂泡。
我脸上那副为了唬住武大郎而装出来的、灿烂得近乎浮夸的笑容，瞬间僵住，肌肉都有些发酸。袖子里，那张写着“伤业计划书”的破纸团，硌得我手腕生疼，仿佛在无声地嘲讽我的异想天开。
武大郎更是吓得一哆嗦，原本就因为我的“宏图大计”而显得茫然无措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清晰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好像门外来的不是个干瘪老太婆，而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是……是王干娘……”他声音发颤，小声嗫嚅着，求助般地看向我。
我心里也是警铃大作。这老虔婆，是属曹操的吗？说到就到！我和武大郎关起门来说话，声音能有多大？她隔着墙就能“听见热闹”？骗鬼呢！八成是早就猫在哪个墙角根儿底下，竖着耳朵偷听半天了！
她来干什么？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要么是受了西门庆的指使，来探听虚实；要么就是她自己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想来捞点好处，或者……搅和点事情。
绝对不能让她看出我的真实意图和目前的窘境！
电光火石之间，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我潘金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然大多是电视剧里看的）？还能被一个老媒婆给拿捏了？
我迅速调整面部肌肉，让僵硬的笑容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甚至比刚才更加热情洋溢。我一边扬声回应，一边用眼神示意武大郎镇定。
“是干娘啊！快请进快请进！可不是有天大的好事要发生嘛！正好，您老人家见识多，快来帮我们参详参详！”
我话音未落，王婆己经自己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酱紫色褙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着根廉价的银簪子，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先是在武大郎身上一扫而过，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然后就像苍蝇见了血似的，牢牢粘在了我身上。
“哎呦喂！我说金莲啊，这才几日不见，你这小模样越发水灵了！瞧瞧这脸蛋，都能掐出水来！”王婆一张口，就是她那套惯用的、糖里掺着砒霜的奉承话，边说边凑近，那股子廉价的头油味混合着说不清的古怪香气，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我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继续保持笑容：“干娘说笑了，我们这穷门小户的，能有什么水灵不水灵的，不过是凑合活着罢了。”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婆一拍大腿，声音响亮，目光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了屋里，尤其是那张我们刚才围坐的桌子，“我刚才在外头听着，你们小两口有说有笑的，是在商量什么喜事？莫非……是金莲你有喜了？”说着，她那眼神就往我小腹上瞄。
我：“！！！”
喜你个大头鬼！这老货，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这要是传出去，我潘金莲还要不要做人了？
武大郎在一旁听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不、不是……干娘，您可别瞎说……”
我赶紧打断武大郎这越描越黑的解释，一把挽住王婆的胳膊，半拉半拽地把她往屋里请，同时用更高的音量盖过她的话头：“干娘您可真会想！是我们家大郎的炊饼生意！我们正商量着要把这生意做大做强呢！”
我必须把话题牢牢控制在我的“创业计划”上，绝不能让她往歪处引。
“哦？炊饼生意？”王婆被我一拽，顺势进了屋，那双三角眼更是像探照灯一样在简陋的屋子里扫视，似乎想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当她看到桌上那块我用来写画的黑炭，以及一些散落的炭灰时，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失望。显然，她没找到她预期中的“奸情”证据。
“是啊！”我把她按在刚才武大郎坐的那个树墩凳子上，自己则站在一旁，摆出一副雄心勃勃的架势，“干娘您想啊，我们大郎这炊饼手艺，在咱们阳谷县那也是数得着的！以前就是小打小闹，赚个辛苦钱。我就想着，不能这么下去了！得把咱们武大郎炊饼的名声打出去！要让全阳谷县的人，以后想吃炊饼，就只认我们这一家！”
我唾沫横飞地又开始画大饼，既是说给王婆听，也是再次说给一旁懵懂的武大郎听，更重要的是，用这种夸张的热情来掩盖内心的虚浮。
王婆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好事”。她看看我，又看看一旁低着头、搓着衣角、满脸写着“俺不知道俺不敢说话”的武大郎，嘴角扯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哎呦，金莲呐，不是干娘我给你泼冷水。”王婆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这卖炊饼，就是个下力气的营生。大郎一天能做多少？卖多少？那都是有数的。你想做大？怎么个大法？难不成你还要去租个铺面，请上几个伙计？”
“铺面暂时租不起，伙计暂时请不起，”我梗着脖子，努力维持气势，“但是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改进啊！比如，给咱们的炊饼起个响亮的名字！做个好看的包装！让别人一眼就记住！”
“名字？包装？”王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金莲啊，你莫不是戏文看多了？一个炊饼，还能玩出花来？吃进肚子里不都一样？要我说啊，你有这心思，不如……”
她的话没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不如花在如何攀高枝上。
我心头火起，这老货，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干娘，作者“古戈尔里”推荐阅读《大郎！请叫我潘金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话不能这么说！”我打断她，决定甩出我的“王牌”概念，震一震她，“我们要打造的是品牌！品牌效应，您懂吗？就像……就像王干娘您说媒，为什么大家都找您？就是因为您有这个‘品牌’！信誉好！成功率高的‘品牌’！”
我这一顶高帽子扣过去，王婆果然受用，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虽然她可能根本没明白“品牌”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有点道理。”王婆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势，“不过，金莲啊，这做生意，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你得有真金白银投进去，得有人脉帮衬。你们这……本钱够吗？”
终于问到最关键的问题了！我的心一紧，袖子里那张纸团仿佛又烫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武大郎，大概是觉得王婆问到了点子上，终于鼓起勇气，小声插了一句嘴，语气里带着实实在在的忧愁：
“娘、娘子……刚、刚才算了，荷叶比油纸贵三文，红绳要钱，刻章也要钱……咱、咱本钱不够哩……”
我：“！！！”
武大郎！你这个猪队友！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好不容易用“品牌”这种虚头巴脑的概念把王婆唬住，你这一下就把我们资金短缺的老底给掀了！
我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果然，王婆一听，那双三角眼立刻亮了起来，闪烁着精明又幸灾乐祸的光芒。
“哎呀！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她一拍大腿，声音更加响亮，“这还没开始呢，就算计出钱不够了！金莲啊，不是干娘我说你，你这想法是好的，可是不切实际啊！大郎说得对，这哪一样不要钱？你们这小门小户的，经得起这么折腾吗？”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凑近我，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但那股子假惺惺的味道，隔老远都能闻到：
“金莲，听干娘一句劝。你这般人才，这般心思，用在这炊饼担子上，实在是委屈了！好比那明珠暗投，鲜花插在……咳咳，”她瞥了一眼武大郎，没把那个词说出来，但意思谁都懂，“女人家啊，最重要的，是寻个可靠的倚仗。只要寻对了人，那还不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何必自己抛头露面，受这份辛苦？”
她这话，己经几乎是赤裸裸的暗示了。所谓的“寻对了人”，除了那个西门庆，还能有谁？
武大郎虽然憨首，但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听得懂的，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卑微又无助的气息里。
我看着王婆那张布满褶子、却写满算计的脸，又看看身边这个虽然窝囊、但此刻却因我而受辱的“丈夫”，一股邪火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猛地窜了上来。
我不能在她面前露怯！更不能让她觉得我可以被随意拿捏！
“干娘的好意，金莲心领了！”我挺首了腰板，声音也冷了几分，“不过，这人啊，还得靠自己！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我潘金莲别的没有，就是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这炊饼生意，我做定了！本钱不够，我们可以慢慢攒！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或许是被逼到墙角后的反弹，或许是在维护某种连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属于“武大郎家”的可怜尊严。
王婆没想到我会这么硬气地顶回来，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堆起假笑：“哎呦，你看你，还跟干娘较上劲了。好好好，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干娘我也是盼着你们好不是？”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显然觉得再待下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那你们……继续商量？干娘我啊，还得去东街李员外家一趟，他家小姐的婚事，还等着老身去说道呢。”她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金莲啊，有啥难处，尽管来找干娘。说不定……干娘还能帮你引荐引荐，认识些能帮上忙的‘贵人’呢！”
说完，她扭着腰，一步三摇地走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我和武大郎，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令人作呕的头油味。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刚才在王婆面前强撑起来的气势，瞬间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创业……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不仅有内部的经济危机，还有外部的虎视眈眈。
武大郎小心翼翼地蹭到我身边，看着我的脸色，怯生生地问：“娘、娘子……你、你没事吧？王干娘她……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担忧的憨厚脸庞，心里五味杂陈。他或许窝囊，或许不解风情，但至少，在这个时刻，他是真心在关心我，而不是像王婆那样，只想着如何利用我。
“我没事。”我摆摆手，有些烦躁地走到桌边，把袖子里那个纸团掏出来，狠狠摔在桌上。纸团散开，露出“伤业计划书”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刺眼得很。
“大郎，”我转过身，盯着他，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你跟我说实话，抛开荷叶红绳那些花架子不说，如果就想把炊饼做得更好吃，更特别一点，你有没有办法？”
我必须抓住点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否则，我真的要在这场创业闹剧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武大郎被我问得一愣，低着头想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好、好吃……俺、
(http://www.220book.com/book/MHW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