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得从那天我揣着几个铜板，想去买串糖葫芦抚慰一下被西门庆油腻到的灵魂说起。
刚走到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摊子前，就看见郓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鼓鼓地从西门庆家生药铺的方向窜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呸！狗眼看人低！小爷我卖几个梨子怎么了？挡着你家铺子风水了？那看门的癞痢头，还敢推小爷！等小爷我发达了，第一个用银锭子砸死你！”
我一看，乐了。这不正是发展“自己人”的好苗子吗？对西门庆有怨气，人机灵，腿脚快，关键是，看起来就很需要零花钱。
“郓哥儿，过来。”我朝他招招手，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
郓哥一看是我，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脸上的怒气瞬间换成了讨好的笑：“金莲姐！您叫我？是不是要买梨子？我今早刚进的，又甜又水灵！”
我摇摇头，从老张头那里买了两串最大最红的糖葫芦，递了一串给他。
郓哥愣住了，看着那晶莹剔透、裹着糖壳的山楂，咽了口口水，没敢接：“金莲姐，这……这是给我的？”
“不然呢？”我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姐请你吃的。”
郓哥受宠若惊，接过糖葫芦，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含糊不清地说：“金莲姐，您……您有什么事要我办？上刀山下火海，我郓哥儿……”
“得了吧你，”我打断他的表忠心，自己也咬了一颗山楂，酸酸甜甜，味道不错，“姐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就是想跟你做个长期买卖。”
“买卖？”郓哥眨巴着小眼睛，警惕地看着我，“金莲姐，我可没本钱跟你合伙啊。”
“不用你出本钱，”我压低声音，凑近他，“你出耳朵，出眼睛，出腿脚就行。”
我指了指西门府的方向：“关于他们家，尤其是那位西门大官人，还有他家里那位据说很厉害的夫人的事，不管大小，只要是你觉得有意思的，奇怪的，或者听他们家下人嘀咕的，你来告诉我。一条有用的消息，”我晃了晃手里剩下的那串糖葫芦，又拍了拍腰间的钱袋，“换这个，或者这个。”
郓哥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比刚才看到糖葫芦还亮。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糖葫芦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拍着胸脯保证：“金莲姐！您就瞧好吧！别的不敢说，打听消息，尤其是西门府的消息，我郓哥儿认第二，这阳谷县没人敢认第一！他们家倒夜香的刘婆子跟我熟得很！”
我满意地点点头。看看，这就是专业！连信息源头都发展好了。
“不过，金莲姐，”郓哥凑得更近了，小声道，“您打听西门大官人……是想……”他脸上露出一种“我懂的”暧昧表情。
我立刻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想什么呢！姐我是那种人吗？”我义正辞严，“我这是为了……为了知己知彼，防患于未然！你没见他老来骚扰我吗？我总得知道点他的底细，才好应对吧？”
郓哥揉着额头，嘿嘿一笑：“明白，明白！金莲姐您是正经人！您放心，我保证把西门庆的底裤……啊不是，是老底都给摸清楚！”
于是，我的“情报处”就算正式挂牌营业了。投资方：潘金莲。员工：郓哥。运营成本：糖葫芦及少量铜钱。主营业务：收集一切与西门庆相关的八卦及可疑信息。
你还别说，这郓哥不愧是专业的。这才过了两天，他就带着他的第一份“工作报告”，兴冲冲地来找我了。
地点依旧约在王婆茶坊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比较隐蔽。郓哥像做贼一样溜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金莲姐！大消息！绝对的大消息！”他气喘吁吁，眼睛放光。
我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碗凉茶：“别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是西门庆又买了新袍子，还是他哪个小妾又打架了？”
“不是那些！”郓哥一口气把茶喝完，用袖子一抹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是关于西门大官人怕老婆的事儿！还有他的生意！”
怕老婆？生意？我立刻坐首了身体，来了精神：“仔细说说！”
“我这两天，没事就在西门府后门那条巷子转悠，跟倒夜香的刘婆子，还有厨房负责采买的李妈都搭上话了！”郓哥一脸得意，“您猜怎么着？刘婆子说，她有一次天没亮去收夜香，亲眼看见西门大官人跪在院子里，头顶还顶着个……顶个痰盂！屋里一个女人的声音骂得可凶了！”
“跪着？顶痰盂？”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捂住嘴，“知道为什么吗？”
“刘婆子离得远，听不太清，就隐约听到什么‘京城’、‘规矩’、‘敢胡来’之类的。”郓哥绘声绘色地描述，“后来还是李妈告诉我，那是因为西门大官人想纳一房新的小妾，被京城来的夫人知道了，飞鸽传书过来把他臭骂一顿，还罚他跪着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我知道西门庆怕老婆，没想到怕到这个地步！跪搓衣板我听说过，跪院子顶痰盂这操作，还真是清新脱俗！这位吴夫人，看来是个狼人啊！比狠人还多一点！
“还有呢还有呢！”郓哥见我感兴趣，说得更起劲了，“李妈还说，西门大官人看着风光，其实家里的大头钱财，都在京城那位夫人手里攥着。他在阳谷县的生意，每个月都要往京城送账本对账！一分钱都不能差！”
“啧啧啧，”我连连摇头，“这哪是娶老婆，这是请了尊活祖宗加财务总监啊！”难怪西门庆要拼命搞钱，这经济压力不小啊。
“还有更劲爆的！”郓哥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音，“李妈说，她有一次给书房送点心，听到西门大官人和他的心腹玳安在里头说话，好像说什么……有一批‘赤焰草’，是从北边来的，利润特别高，但是风险也大，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尤其是……绝对不能让他家夫人知道！”
赤焰草？北边来的？风险大利润高？还不能让夫人知道？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我心里猛地一跳。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正经药材生意啊！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赤焰草？那是什么东西？很名贵吗？”
郓哥挠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妈也没听清。反正神神秘秘的，好像很见不得光的样子。”
我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西门庆这厮，果然不老实！怕老婆怕到跪地顶痰盂，还敢背着老婆做这种“风险大”的生意？这“赤焰草”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摸出三个铜板递给郓哥：“干得漂亮！这消息值这个价！继续盯着，特别是关于这个‘赤焰草’和那位吴夫人的消息！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郓哥欢天喜地地接过钱，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呲溜一下就没了影。
我独自坐在槐树下，心里琢磨开了。西门庆怕老婆，这己经得到了证实，而且程度远超我的想象。这绝对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至于那个“赤焰草”……听起来就透着古怪，得想办法查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正想着，武大郎拎着个空篮子从外面回来了，额头上带着细汗，看样子是刚卖完炊饼。
“娘子，我回来了。”他看见我坐在后院，便走了过来，把篮子放在石桌上，“今天生意不错，炊饼都卖完了。”
“嗯，辛苦了。”我随口应着，还在想“赤焰草”的事。
武大郎看看我，又看看郓哥消失的方向，憨憨地问：“娘子，你刚才和郓哥儿在说啥呢？神神秘秘的。”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一脸纯良无害的样子，心想这事暂时还是别让他知道太多，免得他担心，或者……坏事？
“没什么，”我笑了笑，起身帮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面粉，“就是让郓哥帮忙留意下，看看街上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吃食。”
武大郎“哦”了一声，也没多问，只是说：“娘子要是想吃啥，跟我说，我给你做。”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有点过意不去。我在这边算计来算计去，他跟个小白兔似的，就知道埋头做炊饼。
“知道啦，”我语气软了些，“晚上想吃你做的葱油拌面。”
“好，我这就去和面。”武大郎点点头，拎起篮子就往厨房走。
看着他的背影，我叹了口气。这日子过的，真是刺激。一边要应付西门庆那个油腻狂，一边要挖掘他背后的秘密，家里还有个需要时不时安抚一下的憨憨丈夫。
我回到前面茶坊，王婆正磕着瓜子，斜眼看我：“又跟郓哥那小子嘀咕啥呢？我看他乐得屁颠屁颠的跑了。”
“没什么，让他帮我跑跑腿。”我敷衍道。
王婆哼了一声：“金莲，我可提醒你。郓哥那小子，滑头得很，有奶便是娘。你别让他给忽悠了。”
“我知道，干娘。”我坐下，自己倒了碗茶，“我心里有数。”
王婆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说……西门大官人家里，最近可不太平。京城那边，好像有什么动静。”
我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什么动静？”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王婆摇摇头，“就是感觉，西门庆这几天，有点焦躁，来我这儿喝茶都心不在焉的。怕是……京城那位要驾到了？”
京城那位？吴夫人？
我捏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如果吴夫人真的要来，那这阳谷县的水，可就要被彻底搅浑了。对我而言，是祸是福？
不过，无论如何，郓哥这条情报线算是初步建立起来了。西门庆的底细，我会一点一点摸清楚。怕老婆是他的软肋，而那神秘的“赤焰草”，或许会成为我手中的一张牌？
只是，我隐隐觉得，这“赤焰草”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能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玩弄秘密的人，最终会不会也被秘密所吞噬？
我喝下碗里己经微凉的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却顺着喉咙慢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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