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小院这几日格外安静，连西门庆夜半吹箫的闹剧也消停了。潘金莲趁着这难得的清静，从妆奁最底层翻出那本破旧的《百草谱》，就着油灯细细翻阅。
"娘子在看什么？"武大郎端着新做的糖饼进来，见她对着本书发呆，好奇地凑过来。
潘金莲连忙合上书："没什么，随便翻翻。"
武大郎却不走，盯着书皮上的字念道："百、草、谱？是讲种菜的书吗？娘子想在后院种菜？"
"不是种菜。"潘金莲把书塞回妆奁，"你快去照看炊饼吧，一会儿该糊了。"
打发走武大郎，潘金莲重新取出书，手指微微发颤地翻到记载"赤焰草"的那一页。泛黄的书页上，那行小字墨迹己有些模糊，但依然触目惊心："赤焰草，生于北地深山，茎赤如火。少量可镇痛，多食则致幻。军中严控，私贩者重罚。"
她盯着"重罚"二字，心头一阵发紧。这西门庆真是胆大包天，连军中专控的药材都敢碰！
"娘子！"郓哥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带着几分急切。
潘金莲赶紧藏好书，推开窗户："什么事？"
郓哥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金莲姐，我打听到那赤焰草的来历了！"
"进来说。"潘金莲示意他进屋，顺手关上房门。
郓哥喘着气说："我有个远房表叔在军中当差，前日回来探亲。我特意去问了，他说这赤焰草是制作猛火油的重要原料，朝廷严禁民间交易！"
"猛火油？"潘金莲心头一跳。
"就是打仗时用的一种火油，沾上就扑不灭。"郓哥比划着，"表叔说，去年有个商队私运赤焰草，被查出来全都掉了脑袋！"
潘金莲跌坐在椅子上，手心沁出冷汗。她原以为西门庆只是做些见不得光的药材生意，没想到竟是这等杀头的买卖！
"金莲姐，你怎么了？"郓哥见她脸色发白，担心地问。
"没事。"潘金莲强自镇定，"这事还有谁知道？"
"我就告诉了你。"郓哥压低声音，"表叔嘱咐我千万别往外说，要掉脑袋的。"
正说着，武大郎在门外喊："娘子，王干娘来了。"
潘金莲赶紧对郓哥使个眼色，郓哥会意，从后窗溜走了。
王婆端着个针线篮子进来，脸上堆着笑："金莲啊，老身绣花针丢了，来借根针。"
潘金莲心知她又是来探口风的，不动声色地取出针线盒："干娘随便挑。"
王婆一边挑针，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听说最近西门大官人忙着做生意，好些日子没见人影了。"
"是吗？"潘金莲淡淡道，"我整日在家，倒是不清楚。"
"要老身说啊，"王婆眯着眼睛，"有些人的生意，咱们还是少打听为妙。"
潘金莲心中一动，故意问道："干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西门大官人的生意有什么特别？"
王婆自知失言，忙岔开话题："能有什么特别？不过是些药材买卖。对了，大郎呢？"
"在厨房。"潘金莲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追问。
送走王婆，潘金莲心事重重地走到厨房。武大郎正在试新调的馅料，见她进来，献宝似的递过一个炊饼："娘子尝尝，这次加了核桃仁。"
潘金莲接过炊饼，食不知味。武大郎看出她有心事，憨憨地问："娘子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王干娘又说什么了？"
"没有。"潘金莲勉强笑笑，"大郎，若是有人做很危险的生意，该怎么办？"
武大郎认真想了想："那就劝他别做了。街口王大爷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潘金莲苦笑。西门庆那样的人，岂是旁人劝得动的？
是夜，潘金莲辗转难眠。她悄悄起身，再次翻开《百草谱》。借着月光，她发现书页边缘还有一行更小的批注："赤焰草遇火即燃，其焰青紫，水泼不灭。"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药材，分明是军中火器！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潘金莲赶紧吹熄油灯，凑到窗边一看，只见一个黑影快速掠过院墙。
她的心猛地揪紧。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莫非西门庆己经察觉她在调查赤焰草的事？
第二日，潘金莲让郓哥去打听西门庆最近的动向。郓哥回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金莲姐，西门官人这几日闭门不出，连生意都交给管家打理了。"郓哥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在等一批很重要的货。"
"什么货？"潘金莲警觉地问。
"不清楚。"郓哥摇头，"但听他府上的下人说，为这批货，西门官人把全部家当都押上了。"
潘金莲心中凛然。西门庆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傍晚时分，武大郎卖完炊饼回来，神秘兮兮地对潘金莲说："娘子，今日我看见西门官人了。"
"在哪看见的？"
"在城隍庙。"武大郎道，"他穿着便服，在庙后门跟一个北方人说话。我正好去给庙里送炊饼，撞见了。"
"可听见他们说什么？"
武大郎挠挠头："就听见说什么'三日后'、'老地方'。那北方人长得凶神恶煞的，看见我过来就不说了。"
潘金莲心中一动。三日后，莫非就是那批赤焰草到货的日子？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事不能再瞒着武大郎了。当晚，她取出《百草谱》，将赤焰草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武大郎听完，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娘子是说，西门官人在做杀头的买卖？"
"正是。"潘金莲忧心忡忡，"这事若是败露，恐怕要牵连不少人。"
武大郎沉默良久，突然问："娘子，你说那赤焰草真的遇火就着，水泼不灭？"
"书上这么写的。"
"那要是用来烤炊饼，火候是不是特别好掌握？"
潘金莲被他这话问得哭笑不得："这是军中火器，哪能用来烤炊饼！"
武大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陷入沉思。
第二日，潘金莲发现武大郎有些反常。他不再研究新馅料，而是整天对着灶台发呆，时不时还往灶膛里添柴试火。
"大郎，你这是在做什么？"潘金莲忍不住问。
武大郎神秘一笑："我在想，要是真有着火就着的草，该怎么灭火。"
潘金莲正要说话，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她推开窗户，看见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隔壁王婆茶坊查问什么。
郓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金莲姐，出事了！官府在查私贩军需药材的事！"
潘金莲心中一惊："可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郓哥压低声音，"但我听说，是京城来了密令，要严查赤焰草。"
潘金莲望向西门府的方向，只见大门紧闭，静得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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