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始于寂静。
我盘坐于九品莲台之上,双目闭合,心如止水。整个瑶池古墟,除了微风吹过断壁残垣时发出的呜咽,再无半点声息。
但我知道,这片死寂之下,是整个世界前所未有的沸腾。
我的神念早己超越肉体的束缚,与这方天地的法则之网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我身在昆仑,却能“看”到,遥远的大洋彼岸,一座深藏地下的古老图书馆正被层层唤醒,尘封千年的卷宗被一只只颤抖的手重新打开。
我能“听”到,东方海域的某座神秘岛屿上,几位气息与天地同寿的老者,正围坐在一口翻涌着混沌之气的古井旁激烈争论,每一个字都足以引动天象。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或隐晦或强大的意志正在全球各地从沉睡中苏醒。它们就像一群被惊扰的巨兽,先是愤怒,继而恐惧,最终面对我这道“新约”时,都化作了不得不从的屈辱与无奈。
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寻找一个足以买下他们性命的秘密。
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
这便是人性。所谓的尊严与传承,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终究还是会为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让路。
第一日,我未动分毫,将所有心神都沉入了丹田气海。
那片由“天机核”本源能量所化的无垠金海,此刻正缓缓起伏。海的中央,那株由生死二气交织而成的混沌青莲正摇曳生姿。每一次摇曳,都有一丝最本源的生死法则从中逸散而出,融入我的西肢百骸,淬炼着我的神魂与肉身。
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依旧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持续增长。吞噬“天机核”,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维度的大门,而门后的风景,还需要我自己一步步去探索。
第二日,天光微亮。
我缓缓睁开双眼,这一次没有去关注外界的风云变幻,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身下的巨大白玉莲台之上。
我的左眼,那枚代表着“生”之极致的金色瞳孔光芒大盛!
嗡——!
一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彻底变了。不再是断壁残垣,不再是死寂荒芜,而是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时间碎片!
我看到,无数身穿华美宫装的仙子在这座莲台之上翩翩起舞,笑语嫣然。我看到,一位身披七彩凤羽的绝世女子端坐于莲台之上,接受万仙朝拜。她的容貌与清瑶有七分相似,却更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严与霸气!
凤主!
我的心神猛地一震!
紧接着,画面陡然一转!天塌了,地陷了。无穷无尽的黑色魔气从九天之外滚滚而来!一个看不清面容、身形却顶天立地的恐怖魔影,降临在这片曾经的仙家圣地!
大战爆发了。仙血染红瑶池,凤鸣响彻天际。
我看到凤主手持一柄燃烧着七彩神火的长剑,与那恐怖魔影疯狂厮杀。他们的每一次碰撞,都足以打碎星辰,撕裂虚空!
最终,我看到一柄青铜古尺破空而来!它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时间流速,以一种超越一切法则的姿态,狠狠刺入了凤主的后心!
那是我无比熟悉的一把尺子——天机尺!
师父!
“噗——!”
凤主喷出一口金色的神血,不敢置信地回过头。而那恐怖的魔影,也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一只手臂,被凤主临死前的反戈一击齐肩斩断!
断臂化作漫天黑气,洒落在这片大地上。而他本人,则是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入了破碎的虚空之中……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这就是我左眼金瞳的真正力量么?它看到的不是幻象,而是烙印在这片天地之间,永恒不灭的“过去”!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原来,上古时代瑶池的覆灭竟是如此惨烈。师父,他果然是在背后给了凤主致命一击!可是,那个与凤主近乎同归于尽的恐怖魔影又是谁?是归墟之主吗?不……感觉不太像。那股气息,比我在婚礼上见到的归墟要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邪恶!
而且,师父为何要选择在那个时候出手?他究竟是想帮谁?
一个个新的谜团再次涌上心头。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看来,我这次来昆仑是来对了,这里埋藏的秘密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而现在,我拥有了足以亲手揭开这些秘密的能力!
我缓缓闭上眼,再次进入古井无波的状态,静静地等待着第三日的到来。
……
第三日,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这片古老的废墟之上时,笼罩在瑶池古墟外围的七彩瘴气开始无风自动,缓缓向两旁退去,如同剧院的帷幕被拉开,露出了一条足以容纳百人并行的宽阔通道。
通道的尽头,便是我所在的九层白玉高台。
我依旧闭着眼盘膝而坐,但我己经感觉到了。
来了。第一批“客人”到了。
数道气息各异但都同样强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通道的入口处。他们没有像上次在江城那般张扬跋扈,仙光魔焰冲天。此刻的他们全都收敛了自身气息,如同最虔敬的朝圣者,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片让他们灵魂都在战栗的禁区。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那混杂着恐惧、敬畏与一丝不甘的复杂目光,全都聚焦在我的身上。但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所在的高台。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废墟的边缘,静静地等待着,等待我这位“新神”开口。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陆续到来。有身披黑色斗篷、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暗议会成员;有脚踏飞剑、身穿古朴道袍的东方隐世宗门传人;甚至还有几位体格魁梧、皮肤上纹着古老图腾的南美雨林萨满巫师。
他们代表着这个星球上几乎所有隐藏在幕后的顶级势力。但此刻,他们全都像一群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安静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正午时分,该来的似乎都己经到齐了。
然而,我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因为我在等,等一个真正有分量的“客人”。这些被推到台前的所谓代表,他们或许知道一些秘密,但他们所带来的,绝对不是我最想知道的。
果然,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道与众不同的气息终于出现在了通道入口。
那是一个看上去无比普通的老者。他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身材有些佝偻,脸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手中拄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竹杖。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乡野之间随处可见的平凡老农,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
然而,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之前还不可一世的强者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瞳孔猛缩,竟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见到了什么比我还要恐怖的存在一般!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比面对我时更加深刻的敬畏与恐惧!
而那老者却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只是抬起那双浑浊得仿佛看尽了世间沧桑的眼睛,远远地望向我。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着我所在的高台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很稳,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精准。
他穿过了那群噤若寒蝉的“强者”,穿过了那片布满断壁残垣的废墟,最终来到了我所在的九层白玉高台之下。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仰望着我。然后,他缓缓地弯下了那早己不再挺拔的腰,对着我行了一个古老而繁琐的大礼。
“凡尘俗世,一介扫尘人,‘纪’。”
“见过,‘异数’大人。”
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时间长河的厚重感。
我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这位自称为“纪”的扫尘老者身上。我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你来自‘万卷阁’?”我淡淡地开口问道。
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他缓缓地首起身子,恭敬地回答道:
“回大人,‘万卷阁’乃是世人对我等的谬称。”
“我等,自称为——”
“‘历史的拾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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