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陆建设骑着自行车，车把上用麻绳捆着个牛皮纸包，里面是他托供销社熟人换的一瓶 “北大荒” 白酒 —— 这可是他攒了半个月的津贴，为的就是找张师傅帮忙。
张师傅家住在厂属大院最里头，一间低矮的砖瓦房，院门口堆着几个打磨得发亮的废轴承，一看就是老钳工的家当。陆建设刚推开虚掩的木门，就听见 “沙沙” 的锉刀声，顺着声音往里走，只见张师傅正蹲在院角的石磨旁，手里攥着把半圆锉，对着个铁块来回打磨。
“张师傅，您忙着呢？” 陆建设把自行车停在煤炉边，赶紧递上白酒，“我给您带了瓶酒，您尝尝。”
张师傅抬起头，摘下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看见酒瓶眼睛亮了亮，却又把脸一板：“你这小子，来就来，带啥东西？赶紧拿回去！” 嘴上这么说，手却不自觉地接过酒，放在石磨上，“说吧，是不是工装的事儿？”
陆建设嘿嘿一笑，蹲在张师傅身边，把技术科同意做样品的事说了，又掏出画好的加工图：“您看，这是我跟小王工程师改的图纸，主要是底座和钻套的活儿，得靠您的钳工手艺。车间里的年轻人手生，我实在不放心。”
张师傅接过图纸，凑在夕阳下仔细看，手指顺着线条划着，嘴里嘟囔：“底座要跟车床卡盘严丝合缝，误差不能超 3 毫米，这可得用百分表一点点找正。还有这钻套，内孔得铰得光溜，不然钻孔容易偏。”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抬头看着陆建设，“你小子，这想法是真妙，可做起来费功夫 —— 我这老腰，怕是得熬几个夜。”
“您放心！” 陆建设赶紧说，“晚上我来给您搭下手，递工具、扶工件都行，保证不让您累着。而且这工装要是成了，厂里发了革新奖，我分您一半！”
张师傅摆了摆手，拿起锉刀又开始打磨铁块：“谁稀罕你的奖？我是看着这工装能给车间省力气，不然才懒得费这劲。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改个卡具，在车间里睡了三天三夜，不也没要过啥好处？”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了拒绝的意思。
陆建设心里一松，赶紧拿起旁边的毛刷，帮张师傅扫掉铁块上的铁屑。张师傅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上全是老茧，虎口处还有道深深的疤痕 —— 那是年轻时跟车床较劲留下的，可握起锉刀来却稳得很，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你知道这工装最难的是啥不？” 张师傅突然问。
陆建设愣了一下：“是精度？”
“不光是精度。” 张师傅放下锉刀，指着图纸上的调整垫片，“这垫片得用 45 号钢，可车间废品堆里的料都锈透了，得先退火、刨平，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1980我的科技强国梦 再铣出槽子，一道工序都不能少。我那台老台钳倒是能用，就是得换个新钳口。”
“钳口的事我来解决！” 陆建设赶紧说，“我明天去机修车间找老王，他肯定有办法。退火的话，咱们可以用院里的煤炉，慢慢烧，慢慢冷，虽然麻烦点，但能保证硬度。”
张师傅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点笑意：“行，那咱们就试试。今晚先把底座的毛胚刨出来，明天一早我去借百分表，你去弄钳口。”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进屋吃饭，让你嫂子给你煮碗面条，加个荷包蛋 —— 搞技术的，得吃饱了才有力气。”
陆建设跟着张师傅进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七八块 “技术能手” 的奖状，最上面那块还是 1965 年的，边角都卷了边。张师傅的爱人正在灶台前忙活，看见陆建设就笑着说：“建设来了？快坐，面条马上就好。”
吃饭的时候，张师傅又问起工装的细节：“钻套的定位销，你打算用多大首径的？3 毫米还是 4 毫米？”
“3 毫米就行，” 陆建设扒了口面条，“太粗了不好调整，太细了不结实，3 毫米正好。而且我打算在销子上开个小槽，加个弹簧，这样装卸零件方便。”
张师傅眼睛一亮：“好主意！我咋没想到？加个弹簧，不用每次都拧螺丝，省不少事。你这小子，脑子是真灵活。”
吃完饭，陆建设帮着收拾完碗筷，就跟着张师傅回到院角。张师傅点亮马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石磨旁的工作台。他打开一个磨得发亮的工具包，里面的锉刀、刮刀、錾子摆得整整齐齐，都是用了十几年的老伙计。
“开工！” 张师傅拿起錾子，对着毛胚 “当当” 地敲了起来，火星溅在地上，像小小的烟花。陆建设扶着毛胚，眼睛盯着錾子的落点，心里满是期待。
夜越来越深，院外的狗叫声渐渐平息，只有锉刀摩擦铁块的 “沙沙” 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陆建设看着张师傅专注的侧脸，又看了看手里的图纸，突然觉得，这小小的工装，不仅是技术的革新，更是老工人的手艺与年轻人的想法的结合 —— 而这，或许就是撑起这个时代工业发展的根基。
他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心里却干劲十足。他知道，只要和张师傅一起努力，这工装一定能做出来，而他的科技强国梦，也会在这一锤一锉中，慢慢变成现实。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底座的毛胚终于刨好了，虽然还没精加工，但己经能看出大致的形状。张师傅放下锉刀，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咱们接着干。”
陆建设看着毛胚，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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