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的哨声刚落，车间门口那片褪了色的红砖墙前，就贴出了张皱巴巴的黄纸 ——“紧急班组会，三点整，会议室集合”，落款是李大国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还溅了点机油印子。
陆建设刚把车床的卡盘拧紧，就听见刘三在车间里咋咋呼呼地喊：“都听见没？三点开会！谁要是迟到，李主任说了，这个月的满勤奖就别想要了！” 他路过陆建设工位时，特意停下来，用胳膊肘撞了撞陆建设的腰，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老实疙瘩，准备好哭鼻子了？一会儿会上，看李主任怎么收拾你！”
陆建设没抬头，手里的扳手还在转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 这会哪里是开什么班组会，分明是李大国设的鸿门宴，就等着在众人面前把他踩下去，好给自己找台阶下。
旁边的张师傅往他这边凑了凑，手里的搪瓷缸子 “当啷” 碰了下机床，压低声音：“建设，一会儿开会别慌，老周跟后勤主任都去，证据在咱们手里，他李大国翻不了天。” 张师傅的手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握着缸子的手紧了紧，显然也替陆建设捏着把汗。
陆建设点点头，从工装口袋里摸出那张画着裂纹的报纸，叠得方方正正塞进里层口袋 —— 这可是关键，不能丢。他又瞥了眼不远处的赵西海，师傅正蹲在地上检查零件，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比了个 “放心” 的手势，陆建设心里的石头才算轻了点。
三点还差五分，陆建设就往会议室走。那间屋子小得可怜，也就十几平米，中间摆着张掉漆的长木桌，西周挤着十几个小板凳，墙上贴着张 “抓革命促生产” 的标语，边角都卷了边，还沾着不少苍蝇屎。
他刚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刘三就跟着进来了，一屁股坐在李大国常坐的主位旁边，还故意把椅子往那边挪了挪，跟个小跟班似的。没过一会儿，工友们陆续进来，屋子很快就挤满了，汗味、机油味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李主任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大国迈着八字步走进来，手里攥着个黑色的人造革文件夹，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了他二百块钱似的。他身后跟着生产科的王科长，王科长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眉头微微皱着，看样子也不想掺和这破事。
李大国 “啪” 地把文件夹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都晃了晃：“今天把大伙儿叫来，没别的事，就说陆建设损坏模具那事儿！”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陆建设身上，跟刀子似的：“咱们厂是国营大厂，讲究的是责任到人！模具坏了，影响生产进度，这责任谁来担？陆建设，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陆建设，刘三更是幸灾乐祸地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小声嘀咕：“赶紧认错吧，别耽误大伙儿时间。”
陆建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他能感觉到后背有点发紧 —— 前世在国际会议上跟老外辩论都没这么紧张过，可现在不一样，这是 1980 年的车间，他是个刚进厂的青工，一步错，可能就真的卷铺盖走人了。
“李主任，模具不是我弄坏的。”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屋里听得清清楚楚，“昨天我用那台车床的时候，模具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开工前，我检查过，也没发现问题。后来模具崩了，我看了下裂纹，是旧伤，不是新崩的。”
“你胡说！” 李大国猛地一拍桌子，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桌上的纸上，“你一个刚进厂三个月的毛头小子，懂什么旧伤新伤？我看你就是想狡辩！刘三，你说说，你昨天是不是看见他操作不规范了？”
刘三赶紧站起来，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对对对！重生1980我的科技强国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1980我的科技强国梦最新章节随便看！我昨天就看见他硬掰车床手柄，当时我还劝他来着，说‘你这么弄不行’，他不听，结果今天模具就坏了！” 他说得有模有样，还故意拍了下桌子，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几个跟李大国走得近的工友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也觉得是操作的问题。”“年轻人就是毛躁，不爱护设备。”
陆建设心里冷笑 —— 这刘三，编瞎话都不打草稿。他刚想反驳，就听见赵西海咳嗽了一声：“刘三，你昨天不是跟我换班了吗？你下午根本就没在车间，怎么看见陆建设操作的？”
这话一出，刘三的脸 “唰” 地就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记错了，是前天！对，是前天看见的！”
“前天？” 赵西海皱着眉，“前天那台车床是张师傅在用，建设根本没碰过。你这记性，怕是该去医院看看了。”
周围的工友 “哄” 地笑了起来，刘三的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大国的脸色更难看了，瞪了刘三一眼，又转向陆建设：“就算刘三记错了，那你说模具是旧伤，有证据吗？空口白话谁不会说？”
“我有证据。” 陆建设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报纸，走到桌子中间，把报纸展开，“大家看，这是我今天早上画的模具裂纹图，裂纹边缘氧化发黑，还有疲劳纹，这是金属长期受力老化才会有的，不是一次操作失误能弄出来的。”
他又看向老周，老周赶紧站起来，手里拿着保养记录：“我可以作证，上个月我保养这模具的时候，就发现刃口有裂纹，当时就建议更换，可李主任说‘暂不更换，继续使用’，这上面还有他的签字和私章。” 老周把记录递到王科长面前，“王科长，您看。”
王科长接过记录，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头看向李大国：“李主任，这事儿你怎么说？”
李大国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手指攥着文件夹，指节都发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看着满屋子的人，又看着手里的记录，半天没挤出一句话。
陆建设看着李大国那副狼狈样，心里突然松了 —— 他知道，这一局，他赢了。但他没赶尽杀绝，只是轻声说：“李主任，我知道您也是为了车间好，不想耽误生产。这次模具坏了，可能就是个意外，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换模具，把耽误的进度补回来。”
这话给了李大国一个台阶下，他赶紧顺着说：“对…… 对！还是陆建设说得对！主要是为了生产！模具的事儿，可能是我之前没注意，回头我就申请换新的！” 他说完，又赶紧看向王科长，“王科长，您看这事儿……”
王科长放下记录，看了看陆建设，又看了看李大国，叹了口气：“行了，既然不是陆建设的问题，这事儿就到此为止。李主任，你赶紧把模具的事儿落实了，别再耽误生产。散会！”
王科长说完就走了，李大国也赶紧收拾起文件夹，头也不回地溜了，连刘三都没敢再停留，跟着跑了出去。
屋里的工友们一下子热闹起来，都围到陆建设身边：“建设，你可真行！没让李大国冤枉了！”“刚才刘三那怂样，笑死我了！”
张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小子，有骨气！以后在车间里，没人再敢随便欺负你了！”
陆建设看着眼前这些热情的工友，又看了看手里的报纸，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在这个车间，在这个 1980 年，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现在，他靠自己的本事，赢了第一局。
他把报纸叠好，重新塞进兜里，抬头看向窗外 —— 夕阳正透过车间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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