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天刚亮陆建设就被母亲叫醒了。王秀莲手里拿着件灰色中山装,上面还沾着点肥皂泡,显然是刚洗好晾干的:“建设,快起来试试这件衣服,我昨天连夜补好了袖口,你穿这个去见人,精神!”
陆建设揉着眼睛坐起来,接过衣服。这衣服是原主十八岁生日时母亲买的,平时舍不得穿,只有走亲戚时才拿出来,现在袖口的补丁被母亲用同色的线缝得整整齐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套上衣服,大小正合适,就是领口有点紧,勒得脖子有点不舒服。
“妈,这衣服有点紧。” 陆建设拉了拉领口。
“紧点好,显精神!” 王秀莲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绢,里面包着两块水果糖,“这是昨天去供销社用布票换的,你见了人家姑娘,给人递块糖,别跟个闷葫芦似的,多跟人家说说话。”
陆建设接过手绢,心里有点发怵。前世他一门心思搞科研,别说相亲了,连跟女孩子说话的次数都少,现在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相亲,还真有点不知道该说啥。
“妈,要是人家姑娘看不上我咋办?” 陆建设挠了挠头。
“看不上就看不上,咱又不缺胳膊少腿的,怕啥?” 王秀莲瞪了他一眼,“你就正常说话,别吹牛,也别自卑,咱家里是穷点,但咱人老实、能干,不比别人差!”
陆建设点点头,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他洗漱完,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才骑着自行车往人民公园走。路上的人不多,有提着鸟笼遛弯的老头,有背着书包去补课的学生,还有推着小车卖冰棍的,“冰棍儿,三分钱一根” 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满是烟火气。
人民公园门口有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张婶说好了让他们在这儿见面。陆建设到的时候,才八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靠在槐树上,掏出兜里的《机械原理》翻了两页,可眼睛总往路口瞟,根本看不进去。
“请问…… 你是陆建设同志吗?”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建设猛地转过身,手里的书 “啪” 地掉在地上。眼前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发梢用红色的头绳绑着,穿一件浅蓝色的旧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裤腿也有点短,露出一小截脚踝,可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污渍都没有。她的脸圆圆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最显眼的是眼睛,亮得像星星,带着点怯生生的光,一看就很文静。
“我…… 我是陆建设。” 陆建设赶紧捡起书,手忙脚乱地拍了拍上面的土,“你是方卫星同志吧?”
方卫星点点头,双手攥着衣角,有点紧张地说:“我…… 我来晚了,路上遇到个老奶奶过马路,帮着扶了一下。”
“不晚,我也刚到。” 陆建设赶紧从兜里掏出那块手绢,递过去一块水果糖,“你吃块糖吧,刚买的。”
方卫星愣了一下,接过糖,攥在手里,没拆开:“谢谢,我不怎么爱吃糖。” 她的手指纤细,指节有点发白,显然是经常干活留下的痕迹。
两人站在槐树下,谁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旁边有个卖棉花糖的,“嗡嗡” 的机器声更显得两人之间安静。陆建设想找话题,可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该说啥,只能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还是方卫星先开了口:“张婶跟我说,你在红旗机械厂上班?”
“嗯,刚进厂三个月,在三车间当车工。” 陆建设赶紧回答,生怕自己又冷场。
“那你…… 平时喜欢看书吗?” 方卫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脸颊有点红。
人之初余二人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陆建设心里一动,从包里掏出那本《机械原理》:“我平时看这个,技术方面的书,你呢?”
提到看书,方卫星的眼睛亮了点:“我喜欢看外语书,还有物理方面的,就是…… 不好找。”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我高中毕业两年了,想考大学,可家里条件不好,只能在家帮着干活,书都是跟别人借的。”
陆建设心里 “咯噔” 一下 —— 果然是她,未来的材料学专家。他看着方卫星眼里的失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要是能找到外语版的《基础物理》,你要么?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外地,说不定能帮着找找。”
方卫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喜:“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要是能找到,我…… 我可以帮你抄笔记,或者帮你翻译外语资料。”
“不用这么客气,互相帮忙应该的。” 陆建设笑了笑,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了。他发现方卫星虽然话不多,但很真诚,跟她说话很舒服,不像跟李大国他们那样,得处处提防。
两人沿着公园的小路慢慢走,方卫星话也多了起来,跟他聊起自己看过的书,聊起对未来的想法。她说想考上大学,学物理专业,以后能搞科研;陆建设也跟她聊起车间里的事,聊起自己想改进生产工艺的想法。
太阳慢慢升高,公园里的人多了起来,有跳广场舞的大妈,有追着跑的孩子,还有一对对谈恋爱的年轻人。方卫星看了看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该回去了,我妈还等着我做饭呢。”
“我送你回去吧。” 陆建设赶紧说。
“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走路就能到。” 方卫星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整理的物理笔记,里面有几道题的解题思路,你要是看技术书遇到类似的问题,说不定能用上。”
陆建设接过笔记本,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上面用钢笔写着 “物理笔记” 西个字,字迹娟秀。他翻开一看,里面的公式推导得整整齐齐,重点内容还用红笔标了出来,比他前世见过的学生笔记还认真。
“谢谢你,这个对我很有用。” 陆建设把笔记本小心地放进包里。
“那我走了,你要是找到书,就…… 就跟张婶说,她会转告我的。” 方卫星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冲他笑了笑,才快步离开。
陆建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暖暖的。他摸了摸包里的笔记本,又看了看手里没送出去的那块水果糖,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知道,这次相亲,不仅没像他担心的那样尴尬,反而像是认识了一个老朋友,一个能跟他聊得来、有共同想法的朋友。
他骑着自行车往家走,风吹在脸上,暖暖的。他想起方卫星眼里对知识的渴望,想起她对未来的憧憬,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 他不仅要帮方卫星找到书,还要帮她实现考大学的梦想,让她的才华不被埋没。
毕竟,他的科技强国梦,需要更多像方卫星这样有才华、有理想的人一起努力。
回到家,王秀莲早就等在门口了,看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人家姑娘怎么样?跟你说话了吗?”
陆建设从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母亲:“妈,人家姑娘给我的笔记,说以后还能帮我翻译资料呢。”
王秀莲接过笔记本,翻了两页,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好!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文化人,还这么热心,咱可不能亏待人家!”
陆建设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很开心。他知道,他和方卫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的 1980,也因为这个姑娘的出现,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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