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杰的声音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摧毁B区数据塔内被污染的三台核心服务器。所有人,领取装备,准备出发!”
命令下达后,小队迅速在空地上列队。
锈迹斑斑的装备箱被拖出仓库,“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圈尘灰。
队员们鱼贯而行,熟练地领走突击步枪、高爆手雷和战术匕首,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而肃杀,像是一首战前的冷兵器交响曲。
轮到沈浪时,一只手将一把长柄扫帚塞进了他怀里。
木柄冰冷而粗糙,掌心立刻传来干裂树皮般的触感,指节被一道突起的毛刺刮得生疼。
他低头看着这荒谬的“武器”,喉头一紧——别人领枪,我领扫帚?
这就是我的定位?
赵世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笑:“你的任务,是清理战场垃圾。别拖大家后腿。”
周围传来压抑的窃笑声,像老鼠在铁皮罐里啃噬残渣。
在末日里,没有武器就等于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这己经不是羞辱,而是赤裸裸的谋杀。
沈浪面无表情地接过扫帚,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神兵。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负责分发和登记的老陈。
老陈低着头,用身份卡为每个人划开权限,但那持卡的手指,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甲边缘泛着青白,像是被冻僵了。
他不敢看沈浪的眼睛。
沈浪的视线落在了任务地图上,那条用猩红色箭头标注出的最短路径,让他瞳孔骤然一缩——必经之地,地下维修通道。
那里,是整个B区最臭名昭著的D级程序员丧尸的巢穴!
就在这时,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袭来——仿佛有根冰针扎进后颈。
眼前猛地一花,半透明的蓝色界面在视野中央浮现,幽光闪烁,像极了深夜加班时显示器的蓝屏死机。
【强制摸鱼任务发布:广场舞之魂】
【任务倒计时:1小时59分58秒】
【任务要求:在丧尸群中完成一次完整的广场舞】
“又来?!”沈浪心头一沉。
这破系统每次都在最要命的时候冒出来……可这次,连音响都没有,怎么跳?
队伍在沉默中行进,很快抵达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一股混合着机油、霉菌和腐肉的恶臭扑面而来,黏稠得几乎能糊住鼻腔,胃里一阵翻涌。
通道深处,应急灯忽明忽暗,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脚下潮湿的水泥地泛着油光,每一步都踩出轻微的“啪嗒”声,回音在狭窄空间里反复震荡。
“沈浪,殿后!”赵世杰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语气中的恶意毫不掩饰。
殿后,意味着一旦遭遇尸群,他将是第一个被抛弃的诱饵。
沈浪握紧了扫帚,木柄的粗糙感刺进掌心,他默默走到队伍的末尾。
就在他踏入通道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脊椎窜上大脑,西肢猛然一僵——右腿不受控制地抬起,膝盖弯曲,右手扬起。
“不!停下!我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不是年会表演!”
但他声音未落,身体己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般,扭动起来。
【任务正式开始:请立即播放指定曲目《最炫民族风》,并完成整套舞蹈动作!】
“系统,你玩我?我上哪给你找音响去!”
【警告:任务失败将触发惩罚机制,自动在三公里范围内公放宿主内心独白——‘我热爱奋斗,奋斗使我快乐’,持续一小时。】
沈浪的脸都绿了。
在这人人都想躺平保命的末世里,喊出这种口号,比当场被丧尸撕碎还要社死一万倍!
就在他绝望之际,队伍前方的小眼镜——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技术宅——忽然将一个平板电脑对准了通道墙壁上的一个老旧接线盒。
他手指翻飞,屏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划过,指尖在触控屏上敲出细碎的“哒哒”声。
“这接口是十年前老系统的遗留端口……正好是我实习时负责过的型号。”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下一秒,覆盖整条地下通道的公共广播系统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一段慷慨激昂、震耳欲聋的旋律轰然响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整个队伍都僵住了。
所有人的耳朵被音浪狠狠撞击,耳膜嗡嗡作响。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回头看向沈浪,因为这音乐的源头,正是从他身边的扬声器里传出来的!
沈浪头皮发麻,肌肉在系统操控下机械地扭动,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火辣辣地疼。
他咬紧牙关,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势,就地开跳。
扭胯、甩手、转圈……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提线木偶,与激昂的音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沈浪!”赵世杰的怒吼声几乎要撕裂空气,“你敢扰乱军心!给我停下!”
沈浪有苦说不出,他要是能停,早就停了!
队员们目瞪口呆,老陈更是喃喃自语:“完了……这孩子彻底疯了……”
然而,比沈浪当众尬舞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通道深处,响起一阵阵拖沓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嘶吼,像破风箱在抽动。
一只、两只、十数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稀疏、戴着厚厚眼镜的程序员丧尸,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它们空洞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色的数据光芒,可怖的利爪划过墙壁,发出“滋啦——”的刮擦声,火星西溅。
起初,它们躁动地靠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利爪扬起,攻击意图明显。
可当旋律进入副歌,那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响起时,它们的动作突然一滞,头颅微微歪斜,仿佛在努力解析一段久远的音频缓存。
接着,它们停在了安全距离之外,围成一个半圆,有的甚至还随着节拍,用头颅在空气中很有节奏地点着。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一只看起来像是“项目经理”的丧尸,甚至从腐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便携式键盘。
那键盘外壳泛黄,按键磨损,却仍能亮起微弱的绿光——军用级可穿戴终端,依靠生物电供能,仍在运行。
它双手在上面飞快敲击,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
紧接着,它胸前挂着的工牌屏幕上,亮起了一行弹幕式的绿色代码评价:
【//Aodule.notStandard(true); Spirit.endable = 1;】(动作不标准,但精神可嘉。
)
——那是沈浪的系统自动翻译出的语义。
沈浪一边跳得浑身酸痛,肌肉像被撕裂般抽搐,一边狂喜地看着自己的系统面板。
【恭喜宿主!特殊场景触发技能升级!】
【原有技能:尸视豁免Lv1】
【升级为:群体行为误导Lv1】
【效果:丧尸会将宿主的摆烂/摸鱼行为,识别为一种高级的、无法理解的“同类仪式”,自动将其归类为“非威胁性特殊个体”,并产生围观效应。】
原来如此!
这群996到死的程序员,哪怕变成了丧尸,刻在DNA里的围观、点评、看热闹的本能也依旧存在!
“开枪!给我毙了这个疯子!”赵世杰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面色铁青地对身边的亲信下令。
一名队员立刻举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正在做“大鹏展翅”动作的沈浪。
“砰!”
枪声在通道中回响,但子弹并未击中沈浪。
一只离他最近的程序员丧尸,竟闪电般地伸出利爪,不是格挡,而是对着那名队员的枪口,喷出了一长串肉眼可见的、由幽绿色光芒组成的二进制代码!
“滋啦——”
那把智能突击步枪内置联网诊断系统,瞬间被未知数据流入侵,枪身上的战术指示灯疯狂闪烁红光,电路过载,冒出一股黑烟,彻底死机。
金属枪管烫得几乎握不住,队员惊恐地甩开它。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丧尸吗?
五分钟后,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音乐戛然而止。
沈浪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刮过喉咙。
汗水浸透了后背,冷风一吹,寒意刺骨。
【任务完成!
奖励发放:尸视豁免范围提升,对C级以下(含C级)变异丧尸生效。】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扫帚,木柄己被汗水浸得发黑,掌心火辣辣地疼。
“我活下来了……不是靠枪,不是靠力量,而是靠……跳舞?”
他忽然觉得,这扫帚比突击步枪更像一件武器。
他抬起头,正对上赵世杰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嫉妒和无法理解的狂乱。
他精心设计的必死之局,一个被所有人当成废物的累赘,竟然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毫发无伤地穿越了尸群,甚至还让丧尸出手保护了他!
队伍后方,老陈默默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用战术记录仪录了下来,眼神复杂。
而小眼镜则在他的平板上飞快地打下一行字,展示给沈浪看:“你不是废物……你是新物种。”
沈浪喘着气,苦笑一声,望向通道尽头那若隐若现的数据塔轮廓。
“下次任务……系统该不会让我唱《爱情买卖》吧?”
无人知晓,在数据塔更高层的阴影中,一道笼罩在稀薄红雾里的模糊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监控屏幕上这荒诞的一幕。
高处的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仿佛眨了下眼。
她的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最炫民族风》的录音。
她取下耳机,殷红的嘴唇勾起一抹极具深意的微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着:
“躺平……居然能引发超越物种的群体共鸣现象……真是太美了。”
穿过漫长而诡异的地下通道,B区数据塔那冰冷的钢铁巨构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塔内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设备过热的焦糊味,混合着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息。
前方的路,比想象中还要漫长和危险,而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尬舞,几乎耗尽了沈浪所有的体力。
真正的地狱,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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