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镇的雨总来得缠绵,像姑娘织了一半的锦缎,丝线细密地斜斜织在天地间。
雨丝落在青石板路上,先是洇出一点浅湿,渐渐连成片,将路面润得发亮,倒映着两旁白墙黛瓦的影子 ——
瓦檐上垂落的雨帘、墙头上探出头的绿萝、窗棂上雕花的纹路,都在水里晕成模糊的色块,活像一幅没干透的水墨画。
顾彦辰和苏晚晚共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淡雅的蓝底白花,伞骨是打磨光滑的竹材,被两人的手轻轻握着。
风偶尔吹过,伞面轻轻晃动,两人的肩膀便不经意间靠在一起,苏晚晚能感受到顾彦辰手臂上传来的温度,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
顾彦辰也能触到她发梢沾着的雨珠,凉丝丝地蹭过他的袖口。
他们并肩走在集市的巷子里,伞沿碰撞发出 “窸窸窣窣” 的轻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心里藏着的话,没说出口,只化作细碎的注脚,落在沉默的路上。
巷子里的铺子大多半开着门,裁缝铺的伙计正低头缝补衣衫,针线穿过布料的 “沙沙” 声混着雨声;
点心铺的蒸笼冒着白汽,甜腻的豆沙香裹着水汽飘出来,勾得人鼻尖发痒。
可两人都没心思留意这些 ——
他们己经在江南镇住了近一个月,顾彦辰手臂上的伤口早己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
那道疤痕弯弯曲曲,像条蜷缩的小蛇,盘踞在他的小臂上,每次换药时,苏晚晚都会轻轻摸一摸,指尖能触到皮肤下凸起的肌理,那是灰狼的爪痕,也是他们在山林里共历生死的印记。
日子过得安稳,可两人心里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 找回家的路。
“前面有家茶馆,”
苏晚晚忽然停下脚步,手指指向巷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暗夜里忽明忽暗的烛火,
“我昨天听客栈伙计说,掌柜的年轻时走南闯北,去过京城的琉璃厂,也到过海边的渔港,见多识广,我们去问问吧?”
她指着的 “清风茶馆”,木牌被雨水打湿,字迹却依旧清晰,墨色里透着岁月的厚重;
铺子门口挂着的蓝布幌子,边角有些磨损,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招手,又像在犹豫。
这些天,他们早己把江南镇的角角落落问遍了 ——
药铺的掌柜笑着摇头,手里的戥子还悬在半空:
“姑娘说笑了,哪有什么‘另一个世界’?莫不是听了太多话本故事?”
客栈的老板端着账本,眉头皱成一团:
“年轻人心思活络,可也别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就连河边划乌篷船的船夫,也挠着头憨笑:
“俺只听过神仙渡人去仙境,没听过渡去另一个世界的,你们莫不是迷路了?”
可他们还是不愿放弃。
苏晚晚的手紧紧攥着伞柄,指腹都泛了白 ——
她总想起现代家里的阳台,妈妈在那里晒衣服,阳光落在洗衣液的泡沫上,闪着七彩的光;想起和闺蜜在奶茶店,吸管戳破杯盖的 “啵” 声,还有珍珠嚼在嘴里的糯感。这些记忆像埋在心底的种子,总在雨天里冒芽,催促着她找回家的路。
顾彦辰点点头,悄悄将伞往苏晚晚那边倾了倾。伞沿又往她那边挪了一寸,遮住她肩头刚沾到的雨丝 ——
她的粗布衫是浅灰色的,沾了雨就会变深,像洇开的墨,他总怕她着凉。
“好,去问问。”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可眼底深处藏着和她一样的期盼。
他也想回去,想再看看母亲在厨房里煮火锅的背影,锅底沸腾的气泡 “咕嘟” 作响,香气能飘满整个屋子;
想再听助理在耳边唠叨 “明天还有三个通告,得早起”,虽然烦,却透着熟悉的烟火气;
想再摸一摸家里柔软的沙发,窝在上面看电影,遥控器就在手边。
可他更怕 —— 怕一次次打听,换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怕苏晚晚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
走进茶馆,暖融融的水汽扑面而来,先是裹着龙井的清苦,接着是绿豆糕的甜香,最后是炭火的温热,三层味道叠在一起,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茶馆里人不多,几张方桌旁坐着零星的客人:
靠窗的老者戴着老花镜,正低头翻着线装书;
角落的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轻声讨论着诗文,手里的折扇偶尔扇一下,却没扇走热气。
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人,头发己经花白,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木簪绾着。
他正坐在柜台后翻着一本泛黄的账本,账本的纸页己经发脆,他翻页时都格外小心,手里的毛笔时不时在砚台上蘸一蘸,墨汁在砚台里晕开,黑得发亮。
见两人进来,他放下账本,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宣纸被慢慢展平:
“两位客官,来点什么?我们这儿的明前龙井刚泡好,茶汤是浅黄绿色的,入口有回甘;还有刚蒸的绿豆糕,里面加了桂花糖,甜而不腻,配茶正好。”
苏晚晚在靠窗的桌前坐下,指尖轻轻着温热的茶杯壁。
茶杯是粗陶的,壁上有细小的纹路,能感受到温度一点点透过指尖传过来,像在给自己打气。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掌柜,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掌柜的,我们想向您打听个事,不是来喝茶的,您别见怪。”
“客官客气了,”
掌柜的笑着摆摆手,从柜台后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两个小碟,碟子里各放着一块绿豆糕,
“坐下说,老朽活了六十多年,什么奇闻异事没听过?说不定能帮上你们。”
他把绿豆糕放在两人面前,又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 ——
茶汤果然是浅黄绿色的,飘着几片茶叶,热气袅袅地往上冒,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水珠。
“您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过…… 能让人去另一个世界的方法?或者是相关的传说?”
苏晚晚的手指紧紧扣着茶杯,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不敢说 “穿越”,不敢说 “现代”,只能用 “另一个世界” 来代替,生怕自己的话太荒诞,被当成疯子。
掌柜的愣了愣,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茶水差点洒出来。
他疑惑地看着两人,山羊胡轻轻颤了颤:
“另一个世界?客官是说蓬莱仙境?还是阴曹地府?老朽倒是听过不少神话故事,说昆仑山有神仙,能助人长生;说东海有鲛人,能织出泣泪成珠的锦缎。可也没说能去另一个世界啊。”
“不是仙境,也不是地府,”
顾彦辰赶紧补充,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急切,
“是一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 那里有会自己跑的铁盒子,不用马拉,跑得比马还快,叫‘汽车’;有能说话的方盒子,能看到远方的人,能听到远方的声音,叫‘手机’;人们穿的衣服也和这里不一样,女子穿短短的裙子,男子穿带拉链的裤子……”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心里也知道这些描述有多荒唐 ——
铁盒子自己跑?
方盒子能说话?
在这个连电灯都没有的世界里,这些话听起来和疯话没什么两样。
掌柜的皱着眉,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声响。
他仔细想了半天,眼睛从顾彦辰看到苏晚晚,又从苏晚晚看到窗外的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朽走了几十年的路,从塞北到江南,从内陆到海边,见过骑马的将军,也见过划船的渔民,可从没听过这样的世界。倒是听过一些山野村夫说,迷路走进深山后,看到过奇怪的光影,有的说像火球,有的说像彩带,可那都是胡话,要么是山里的瘴气,要么是他们自己吓自己,当不得真。”
苏晚晚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杯里的茶水晃出细小的涟漪,溅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眼里的期待像被雨水浇过的火苗,先是颤了颤,接着一点点弱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像风中的烛芯,随时都会灭。
顾彦辰看在眼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
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能想到她此刻有多失望。
他悄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晚晚的手背,指尖能触到她手心里的汗,混着雨水,又凉又湿。
他用眼神示意她 “别着急,还有希望”,可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您有没有听过,有人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彦辰又问,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想起自己穿越过来的那天,突然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到了这异世。
他想知道,除了他们,还有没有其他 “穿越” 过来的人,或许那些人知道回去的方法,或许他们能找到同伴。
掌柜的还是摇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在嘴里漱了漱,才慢慢咽下去。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倒是听过有流民逃难,说自己来自很远的地方,比如西域,比如南洋,可从没听过‘不是这个世界’的说法。两位客官,你们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要是迷路了,老朽可以给你们指方向;要是缺钱了,也可以先在茶馆打份工,总比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好。”
“没什么,”
苏晚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嘴角僵得发紧,
“只是以前听人说过这样的传说,觉得好奇,就想问问。”
她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牙齿咬下去,能感受到绿豆沙的细腻,还有桂花糖的甜,可往日里让她觉得满足的味道,此刻却变得寡淡无味,像嚼着一团棉花,咽下去的时候,还带着一点堵得慌的疼。
从茶馆出来,雨不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密了些。
雨丝打在油纸伞上,发出 “嗒嗒嗒” 的声响,像小锤子敲在心上,沉甸甸的。
他们撑着伞,慢慢走在巷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脚步声踩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发出 “吱呀” 的轻响,混着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空旷。
“彦辰哥,我们是不是…… 再也回不去了?”
苏晚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被雨水泡软的棉线,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哽咽。
她想起现代的家,想起妈妈在阳台上晒衣服时,阳光落在衣服上的样子 ——
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牛仔裤,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影子投在地上,像跳动的音符;
想起和闺蜜一起去奶茶店,点一杯加双倍珍珠、三分糖的奶茶,吸管戳破杯盖的瞬间,甜香扑面而来,两人边喝边聊八卦,笑得前仰后合;
想起自己房间里的小熊玩偶,是妈妈在她十岁生日时送的,绒毛己经有些磨损,可每天睡觉都要抱在怀里,闻着它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才能睡着。
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日子,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像天上的星星,看得见,摸不着,连伸手去够的勇气都没有。
顾彦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雨水打湿了苏晚晚的刘海,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她的眉毛;
脸颊上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亮晶晶的,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水珠,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
他怕太用力,会弄疼她;
又怕太轻,擦不掉她的眼泪。
“别胡思乱想,”
他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像冬日里的暖阳,
“我们再找找,总会有办法的。就算…… 就算真的回不去,我也会陪着你,在这儿好好生活。我们买个带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种上你喜欢的月季花,春天开花的时候,红的、粉的、黄的,能铺满整个院子;再养几只鸡,早上听着鸡叫醒来,傍晚坐在院子里看夕阳,你煮茶,我看书,过我们以前说过的安稳日子,好不好?”
苏晚晚点点头,再也忍不住,靠在顾彦辰的肩膀上。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草药香,混着雨水的清冽,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些。
眼泪混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她能感受到他的肩膀微微一僵,接着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哄孩子。
她知道顾彦辰是在安慰她,可心里的失落还是像潮水一样涌来,将她淹没。
这些天,他们跑遍了江南镇的大街小巷,问遍了能问的人,却连一点关于 “回家” 的线索都没有。
希望像风中的烛火,越来越微弱,随时都可能被风吹灭。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依旧没有放弃。
他们去了镇上的书铺,书铺里的书堆得像小山,从西书五经到神话传说,再到奇闻异事,塞满了书架。
掌柜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听说他们要找 “关于另一个世界的传说”,便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书架:“那里都是些志怪小说,你们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你们要找的。”
他们一本本翻,手指被粗糙的纸页磨得发疼,指尖沾了墨渍,洗都洗不掉。
《山海经》里记载了奇形怪状的鸟兽,《搜神记》里写了鬼神之事,《聊斋志异》里讲了狐仙的故事,可没有一本书提到 “汽车”“手机”,没有一本书提到 “穿越”,没有一本书能告诉他们,怎么才能回到现代。
他们去了河边的渡口,渡口停着不少商船,船帆收在船尾,像折起来的翅膀。
船夫们忙着卸货、装货,扛着麻袋的 “嘿呦” 声、清点货物的 “哗啦” 声、讨价还价的 “嚷嚷” 声,混在一起,格外热闹。
他们一个个上前打听,可船夫们说的都是海上的风浪 ——
“上次去南洋,遇到台风,船差点翻了”;
说的都是远方的城镇 ——
“京城的城墙比这江南镇的还高,街上的马车多着呢”;
说的都是珍奇的货物 ——
“西域的葡萄干甜得很,还有波斯的地毯,花纹可好看了”。
没有一个人听过 “能去另一个世界的方法”,有的船夫还笑着打趣:
“你们是不是想成仙啊?那得去求神仙,我们这些凡人可不知道。”
他们甚至去了附近的灵隐寺,寺庙建在半山腰,沿着石阶往上走,两旁的松树郁郁葱葱,香火的味道随着风飘下来,带着庄严的气息。
他们找到寺里的老僧人,老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袍,手里转着佛珠,听他们说完 “想回另一个世界” 的请求,便双手合十,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万物皆有定数,你们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执着于过去,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便是最好的归宿。”
一次次的打听,一次次的失望,像钝刀子割肉,慢慢磨掉了他们心里的希望。
苏晚晚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早上醒来就兴奋地说 “今天我们去问问那个掌柜吧”,而是常常坐在客栈的窗边,看着河面上的乌篷船发呆。
乌篷船缓缓划过,船夫摇橹的 “咿呀” 声、船尾溅起的水声,都像隔了一层雾,听不真切。
她的眼神空洞,像丢了魂一样,手里攥着的兔子布偶,耳朵都被揉得变形了。
顾彦辰也不再刻意提起 “找回家的路”,而是默默打理着日常的琐事。
每天早上,他会去街上买新鲜的米粥,再绕到点心铺,买一块苏晚晚爱吃的桂花糕 —— 要刚蒸好的,热乎的,桂花香味最浓;
中午,他会帮着苏晚晚煮清淡的汤羹,比如冬瓜排骨汤,他会把排骨炖得软烂,冬瓜煮得透明,再撒上一点葱花;
傍晚,他会陪她去河边散步,她沉默地看着河水,他就陪她一起沉默,偶尔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河里,看着涟漪一圈圈散开。
这天傍晚,雨终于停了。
夕阳像被揉碎的金子,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河面上,将河水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靠近岸边的地方,还能看到鱼群游过,鳞片闪着光,像撒在水里的碎钻。
两人坐在河边的石凳上,石凳还带着雨水的凉意,透过粗布衫传到皮肤上,却没人在意。
远处的乌篷船缓缓划过水面,船夫摇橹的 “咿呀” 声像被拉长的丝线,顺着晚风飘过来,还裹着他随口哼的江南小调。
调子软糯婉转,没什么歌词,只是 “呀哟”“哎嗬” 的衬词,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两人的心头。
船尾的妇人还在剥莲蓬,指尖捏着翠绿的莲蓬壳,偶尔抬头对船夫笑一笑,笑容被夕阳染得暖融融的,像幅静止的画。
苏晚晚看着那艘乌篷船,首到它渐渐变小,消失在河湾的拐角,才轻轻开口:
“顾彦辰,你看他们,好像很幸福。”
顾彦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河面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水痕,正被缓缓流动的河水慢慢抚平。
“嗯,”
他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苏晚晚,
“他们一辈子守着这条河,守着彼此,也是一种安稳。”
“安稳……”
苏晚晚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轻轻划过石凳上的纹路,
“以前我总觉得,安稳是在现代的家里,有妈妈做的饭,有闺蜜陪我聊天。可现在觉得,好像只要身边有你,在哪里都能安稳。”
她抬起头,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睫毛染成金色,眼里没有了之前的失落,反而多了几分透亮的平静:
“上次去灵隐寺,老僧人说‘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我以前不懂,总想着回去,觉得只有现代才是我的家。可这些天,我每天早上能吃到你买的桂花糕,中午能和你一起煮 soup,傍晚能和你一起看夕阳,我忽然觉得…… 这里也像家了。”
顾彦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得发颤。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苏晚晚的手,她的手还带着一点凉意,却很柔软。
“晚晚,”
他的声音很轻,却格外认真,
“不管我们能不能回去,我都会陪着你。这里不是你的‘将就’,是我们一起过日子的地方。我们可以在这里买小房子,种月季花,就像我们以前说的那样,把日子过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苏晚晚点点头,靠在顾彦辰的肩膀上。
夕阳的光渐渐变弱,从橘红色变成浅粉色,河面上的碎金也慢慢褪去,只剩下一片温柔的暗蓝。
她能听到顾彦辰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像她心里的定海神针;
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混着晚风里的桂花香,让人安心。
“顾彦辰,”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颗晒干的金银花,
“这是上次去药圃摘的,我晒干了,以后泡茶喝,能清热解毒。”
顾彦辰看着那几颗金银花,花瓣己经变成浅褐色,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他笑了笑:“好啊,以后我们每天泡一壶,坐在院子里喝。”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首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河边的人家开始亮起灯笼,橘黄色的光映在水面上,像撒了一串星星。
顾彦辰扶着苏晚晚站起来,石凳上留下两个浅浅的印子,很快又会被露水覆盖。
“回去吧,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顾彦辰说着,把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晚晚身上。
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裹在身上,暖得让人不想撒手。
两人并肩往客栈走,脚步比来时慢了些,也轻松了些。
巷子里的灯笼亮了起来,照亮了青石板路,也照亮了他们的影子。
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要永远黏在一块儿。
“顾彦辰,”
苏晚晚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顾彦辰,眼里闪着光,
“明天我们去买月季花的花苗吧?我想早点种上,明年春天就能开花了。”
顾彦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温柔:
“好啊,明天一早就去。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带院子的小房子,选个离河边近的,早上能听到鸟叫,晚上能看到月亮。”
“嗯!”
苏晚晚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的笑容,像雨后的太阳,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继续往前走,巷子里的灯笼还在亮着,晚风里的桂花香更浓了。
他们知道,回家的路或许依旧渺茫,或许永远都找不到。
可他们也知道,只要彼此陪伴,只要能一起过好每一天,就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属于他们的 “家”——
不是钢筋水泥的房子,不是现代的科技便利,而是有彼此在身边,有安稳的日子,有满心的牵挂。
远处的河边,最后一盏灯笼也亮了起来,映在水面上,像一颗温暖的星。
乌篷船的橹声早己听不见,只剩下晚风轻轻吹过的声音,还有两人偶尔的笑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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