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洒在华清园静谧的小道上。黑色的老式轿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无声地停在路边。那位自称姓钱的中年男人，约莫西十多岁，身材微胖，面皮白净，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容可掬，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经商场的精明和审视。
“钱老板，幸会。”陈建国不卑不亢地走上前，脸上是符合他学生身份的适度疑惑和礼貌，“不知您找我有何指教？”
钱老板呵呵一笑，热情地伸出手与陈建国握了握，手感温暖而有力：“指教不敢当。鄙人钱有为，做些小小的建材生意。早就听说华清出了位少年英才，不仅在学术上颇有天赋，眼光更是独到，今日冒昧来访，实在是想结识一下。”
“钱老板过奖了，我就是个普通学生。”
陈建国心中冷笑，建材生意？
看来是冲着西合院的修缮工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消息传得真快。
“诶，陈同学过谦了。”
钱有为摆手笑道，拉开后车门，“这秋夜寒凉，站在外面说话不是待客之道。”
“若陈同学不介意，咱们车上聊？顺便送你在校园里转转？”钱有为接着道。
看似体贴，实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掌控和试探，想在相对私密的空间里掌握谈话主动权。
陈建国略一沉吟，便坦然点头：“那就麻烦钱老板了。”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装饰在这个年代堪称豪华，柔软的皮质座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目不斜视。
轿车缓缓启动，在校园林荫道上平稳行驶。
“陈同学真是好眼光啊。”
钱有为开门见山，不再绕弯子，“南锣鼓巷那处宅子，我可是留意很久了，可惜被赵霸天那厮占着，不好下手。”
“没想到陈同学雷霆手段，不仅拿到了房子，还让赵霸天吃了瘪，真是后生可畏。”钱有为接着说道。
他的话里信息量很大，既表明了自己对那片区域的关注，也点出了他知道陈建国与赵霸天之间的纠葛，更是一种隐晦的打探——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陈建国心中警铃微作，表面却不动声色：“钱老板消息灵通。不过是运气好，加上林先生急于出手，房管部门的朋友帮了点小忙，手续合法合规而己。至于赵霸天，多行不义必自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他把功劳推给了“运气”、“林先生”和“房管部门的朋友”，既模糊了焦点，又暗示了自己并非毫无根基。
钱有为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也不点破。
转而笑着道：“合法合规就好，现在讲究这个。我听说陈同学正在大兴土木，修缮那老宅？这保护老建筑是好事，但里面的门道可深了。传统的砖瓦木料，现在可不好找，工艺也快失传了。现代化的水电管线，规格要求也高，要是用了不合格的材料，可是后患无穷啊。”
他开始展示自己的“价值”和“实力”。
“哦？钱老板是做建材的，想必对此很有心得？”
陈建国顺势接话，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略懂一二。”钱有为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不瞒陈同学，我的公司，主要就是经营建材，尤其是高端和进口的管线、卫浴设备。现在市面上那些普通货色，容易老化、堵塞，根本配不上你那宅子的格调。我那里有刚从南边弄来的新型PVC水管，还有进口的铜芯电线和抽水马桶，质量绝对过硬。”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建国的反应，继续抛出诱饵：“我看陈同学是真心想做好这件事，你我投缘，价格上好说，肯定比市面便宜，而且保证供应。就算一些特殊的古建材料，我也有门路可以帮忙打听。”
条件很优厚，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建国深知，这看似善意的帮助背后，必然有所图谋。
可能是想通过供货介入西合院项目，摸清自己的底细；也可能是想借此建立联系，为日后更深层次的合作或控制打下基础。
“钱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
陈建国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语气诚恳中带着一丝为难。
“不过，目前的修缮方案和材料采购，都是和几位老师傅商量定下的，预算也卡得比较紧。您说的新型材料固然好，但成本恐怕……而且，有些传统的工艺，可能用新材料反而不合适。我得再考虑考虑，也要和师傅们商议一下。”
他以“预算”和“工艺”为借口，将决定权后移，既给了对方希望，又没有立刻被套住。
同时展现了自己并非可以轻易被利益打动、有自己原则和计划的形象。
钱有为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对陈建国的谨慎有些意外，也更添了几分兴趣：“理解，理解！修缮古宅是大事，确实要慎重。这样，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过来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陈同学什么时候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电话到公司找我。就算生意不成，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嘛。像陈同学这样的年轻俊杰，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轿车正好绕回陈建国宿舍楼下，稳稳停住。
“谢谢钱老板送我回来。”
陈建国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公司名称都没有，更显神秘。
“对了，陈同学。下周区里有个茶会，算是圈子里的小范围聚会”。
“到时候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都会到场，陈同学若有闲暇，不防过去一起坐坐。”钱有为接着说道。
推门下车，“您说的事，我会认真考虑的。再见。”
“再见，期待陈同学的消息。”钱有为在车内笑着挥手。
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夜色中，陈建国的脸色沉静下来。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名片，感觉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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