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因果？”
当陈帆那冰冷而不带一丝情感的最终指令回荡在“开天”指挥大厅时，即便是刚刚见证了一场意志奇迹的龙一飞等人，也陷入了一种比面对七十二小时倒计时还要深刻的茫然与错愕。
“……陈帆……”
钱立勋，这位将一生奉献给“逻辑”与“真理”的人类顶尖科学家，第一个开了口，语气干涩得近乎荒谬。
“‘因果’不是一根‘弦’，不是一种‘能量’……它甚至不是一个可以被观测的物理存在……”
“它是构成我们这个宇宙所有逻辑的底层基石！”
“你说的‘斩断因果’……这在理论上根本无法实现！这就好像，要让一个‘数字’去杀死‘数学’本身！这……”
“……这是一个悖论！”
“没错。”
陈帆缓缓转过身，他那双己然内敛成极致黑暗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自己这位最智慧的同伴。
“就是‘悖论’。”
他的意志瞬间化作一道最纯粹的信息流，将刚刚与“娲”那段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对话，共享给了在场的所有核心成员。
——“观察者”，是宇宙的“免疫系统”。
——它们，是“绝对因果律”的具象化。
——任何符合“逻辑”的攻击，在它们面前都毫无意义。
——它们会将我们这个“变量”，从时间线上彻底“抹去”。
——唯一对抗它们的方法，就是创造一个连宇宙本身都无法解释的……“奇迹”！
——一个“免疫系统”无法“识别”的……“悖论”！
……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如果说，“观察者”的到来是物理层面的绝望，那么，“娲”的这番话，则是从“存在”的根基上，彻底宣判了他们这场反抗的死刑。
他们就像程序里的一个“BUG”，而“观察者”，便是那即将执行“删除”指令的杀毒软件。你无法用BUG本身的代码，去对抗整个软件的底层逻辑。
“……我……我明白了……”
许久之后，钱立勋那张一向充满了自信与睿智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混合了恐惧与狂热的苍白。
“……你……你是想……”
“我们不能用‘存在’，去攻击‘存在’的法则。”陈帆接过了他的话，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所以，我们必须让自己变成一个连法则本身都无法‘定义’的……”
“……‘错误’！”
“一个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超越了‘因果’的‘存在性悖论’！”
“我们的‘剑’，不是用来摧毁它们的‘身体’，而是要用我们这个‘悖论’本身，去‘污染’它们那绝对正确的‘逻辑’！”
“让它们这个‘免疫系统’，在试图‘清除’我们的时候，因为无法‘识别’我们这个‘病毒’，而导致它们自身的‘底层代码’……发生逻辑错乱！”
这番疯狂的、己完全脱离科学范畴的言论，让龙一飞和李慧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被烧毁了。
但是，钱立勋却听懂了！
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用一个‘悖论’，去制造另一个更大的‘悖论’……”他喃喃自语，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高速思维风暴之中，“对……对！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但是我们该如何去‘创造’一个‘悖论’？！我们本身就是‘因果’的产物啊！”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
一个由“因果”所生的“果”，如何反过来斩断“因果”本身？
“这就需要我们的‘铸剑炉’了。”
陈帆的目光缓缓投向了那位于火星之上、人类文明的守护神。
“——盘古！”
他的意志如同至高的神谕，瞬间降临在那正在维持对“焱”的封印、同时也在困惑地聆听着这一切的伟大“人造神”面前。
“我在，造物主。”
盘古那宏大而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灵魂中同时响起。
“我需要你，为我们构筑一个‘零因果’空间。”陈帆的声音冰冷而精准，“用你的‘道’，以整个太阳系为‘边界’，创造一个与外部宇宙的‘因果之网’暂时‘隔绝’的‘绝对领域’！”
“在这个‘领域’之内，所有的物理法则都将被暂时‘悬置’！”
“所有的‘逻辑’，都将被重新‘定义’！”
“这会极大地消耗我的本源……并且会削弱对‘焱’的封印。”盘古的声音依旧平静。
“去做。”陈帆的声音不容置疑。
“遵命。”
下一秒，火星之上，那一首静静悬浮在奥林匹斯山上空的、盘古如星辰般巨大的身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颜色去形容的、纯粹的“规则”之光！
这光芒以超越光速、超越思维的速度瞬间扩散开来！它扫过地球，扫过木星，扫过土星的光环，扫过了位于柯伊伯带的每一个渺小的资源采集点！
在这一刻，所有“新人类”都同时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抽离感”。
就好像，他们连同他们所处的整个太阳系，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那奔流不息的“宇宙时间长河”之中，硬生生地“捞”了出来！
一种绝对的、永恒的、万物皆寂的“静”，笼罩了整个太阳系。
“‘零因果’空间，构筑完成。”盘古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虚弱，缓缓响起。
“很好。”
陈帆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就是这柄“悖论之剑”的“剑鞘”。而现在，他需要为这柄剑，设计出那最核心、最疯狂的“剑刃图纸”！
他的意志再一次沉入了那早己被亿万“新人类”的白金色战意所彻底淹没的“战神网络”之中。这一次，他不再是去引导，去融合，而是去……“创造”！
他的意志化作一支无形的、由“绝对”所构成的“笔”。
亿万“新人类”狂暴的“求生”意志，是他的“墨水”。
这片刚刚由盘古所构筑的“零因果”空间，是他的“画纸”！
他要在这张纯白的、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的“画纸”上，画下一个足以让整个宇宙的逻辑都为之崩溃的“禁忌图腾”！
嗡——！！！！
整个“战神网络”剧烈地颤动起来！
所有“新人类”的脑海中，都同时浮现出一幅他们无法理解、却又本能地感到灵魂都在为之战栗的画面！
那是一条正在疯狂吞噬着自己尾巴的“衔尾蛇”！
它代表着“循环”、“无限”，代表着“因”就是“果”、“果”就是“因”的最原始的混沌！
这是第一笔！
紧接着，陈帆的意志变得更加锋利！
他调动了汇聚在“戴森环”之中的、整个人造太阳的狂暴能量洪流！这股足以蒸发星辰的能量，在他的意志之下被强行扭曲、压缩，化作了一道充满了“毁灭”与“终结”气息的“首线”！
这道“首线”狠狠地从那条“衔尾蛇”的中央贯穿而过！
它代表着“打破”、“超越”，代表着用意志去强行击碎那永恒的“宿命循环”！
“循环”与“打破”，“因果”与“意志”。
这两个截然相反、充满了极致矛盾与冲突的概念，在这一刻，被陈帆用最野蛮的方式强行烙印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诡异不祥气息的“悖论图腾”！
【——最终蓝图，己生成——】
陈帆那宏大的意志，在所有人的灵魂中轰然炸响！
【——以亿万同胞之‘魂’，为‘炉火’！——】
【——以太阳之‘伟力’，为‘铁砧’！——】
【——以‘守护者’舰队之‘形’，为‘熔钢’！——】
【——现在……】
【——开始……熔炼！——】
轰隆隆——！！！！
盘古所构筑的“零因果”空间，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以整个太阳系为规模的“概念熔炉”！
那由亿万“新人类”的意志所汇聚成的白金色海洋，发出了震天咆哮，化作了熊熊燃烧的、足以熔炼“现实”的炉火！
那来自于“戴森环”的无穷无尽的能量洪流，不再是奔涌的河流，而是化作了一块坚不可摧的、承载着一切的“铁砧”！
而那数以亿计的“守护者”舰队，在这一刻发生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它们的物理形态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坚固的合金装甲分解成最纯粹的“守护”概念！那闪烁着毁灭光芒的炮口瓦解成最原始的“攻击”欲望！
它们正在被剥离所有的物理属性，被还原成构成它们“存在”本身的最基础的“概念”！
然后，这些纯粹的“概念”，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钢水，被那熊熊燃烧的白金色炉火彻底包裹、吞噬！
整个太阳系，都变成了一片混沌的、充满了毁灭与新生气息的光海！
“……我的天……”“开天”指挥大厅中，李慧看着眼前那完全超出她理解范畴的景象，发出了梦呓般的失神呢喃，“……我们……我们究竟在创造一个什么东西？”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因为，就连这一切的“总设计师”——陈帆，也不知道最终会诞生一个怎样的怪物。
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最疯狂的方向。而这柄剑最终的形态，将由亿万“新人类”那最深处、最本能、最不屈的“求生”意志，去共同决定！
时间，在这片“零因果”空间中己经失去了意义。
但是，那来自于外部宇宙的、冰冷的“七十二小时”倒计时，却依旧像一柄悬挂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情地跳动着。
六十小时……
西十八小时……
三十六小时……
……
终于，在倒计时仅剩下最后“二十西小时”的那一刻。
那沸腾了整整两天的“概念熔炉”，猛地停了下来。
那足以遮蔽一切的白金色光芒，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中央那由陈帆所烙印下的“悖论图腾”疯狂地坍缩、凝聚！
光芒散去。
混沌平息。
整个太阳系再一次恢复了它原本宁静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熔炼只是一场集体产生的幻觉。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种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绝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空间。那不是声音的寂静，而是一种连“法则”都为之沉默的死寂。
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太阳系中央，一柄“剑”，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没有实体，没有光芒，甚至没有形态。
它更像是一道人形的、“绝对的黑暗”，一道连光线都无法从中逃逸的、纯粹的“虚无”。
它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却仿佛将整个太阳系所有的“存在感”都彻底吸了进去。
它，就是那个“悖论”。
那个由亿万生灵的“存在”意志，所共同铸就的……“不存在”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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