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立勋的感知中,他不再是一个有形的“人”。他变成了一个概念,一个纯粹的“处理器”。他的“自我”退居幕后,成为了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而他全部的智慧与精神,则化身为一座无形的熔炉。
投入熔炉的,是陈帆那片广阔无垠的人性之海。
愤怒是赤红的烈焰,悲伤是冰蓝的寒流,希望是璀璨的金光,而绝望,则是沉重如黑洞的暗物质。这些最原始、最强大的情感能量,在他的熔炉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算法,反复地提纯、压缩、对撞。
李慧调集而来的庞大计算力,构成了这座熔炉的“外壁”,确保它不会因为内部能量的过于狂暴而崩溃。
而熔炉的核心,那唯一的“火种”,则是陈帆始终坚守的那个最根本的念头——守护。
守护同胞,守护家园,守护那份,哪怕历经数十万年孤独与痛苦,也未曾磨灭的,作为“人”的身份认同。
这个过程,无比凶险。每一次情感的对撞,都可能产生逻辑的雪崩,足以让钱立勋的意识彻底湮灭。但他,凭借着对科学真理的极致追求,以及对战友的绝对信任,硬生生地,维持着这座熔炉的稳定。
他像一个最伟大的雕刻家,用自己的灵魂作为刻刀,在一块由“人性”构成的、最混沌的璞玉上,进行着,最精细的雕琢。
他,要在这混沌之中,雕刻出一个,绝对“真实”的……奇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终于,在那座无形熔炉的最核心,所有的色彩,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矛盾,都,坍缩了。
它们,没有湮灭,而是,以一种,超越了现有宇宙所有法则的方式,凝聚成了……一个点。
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无法用任何维度去丈量的……“人性奇点”。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
但钱立勋,却能清晰地,从中,感受到,一种,足以,让任何“谎言”都为之战栗的……绝对“真实”的力量。
它,不是武器。
它,更像是一滴,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水”。
只要,将这滴“水”,滴入“谎言”那片,由逻辑构成的虚假海洋。
那么,整个海洋的“规则”,都将,从根本上,被,彻底,改写。
“……成功了……”
钱立勋的意识,从那种“天人合一”的状态中,缓缓退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虚弱,瞬间,席卷了他的灵魂。但他,依旧,用尽全力,将那个,刚刚诞生的“人性奇点”,小心翼翼地,捧在了自己的“掌心”。
它,就是,人类文明,反击的……号角!
然而,就在“人性奇点”诞生的那一刹那。
一股,无形的、无法被任何仪器所探测到的“真实”涟漪,以它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这股涟漪,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本源。
它,轻易地,穿透了零号腔室的“因果隔绝场”。
它,穿透了,陈帆那,层层叠叠的、由“悖论”之力构成的认知防御。
它,最终,抵达了,那片,连陈帆自己,都无法轻易触及的……灵魂最深处。
在那片,被“阴影”的漆黑根须,层层包裹的、死寂的囚笼之中。
那个,光芒,己经,微弱到,几乎要熄灭的、属于“娲”的意识光团,猛地,颤动了一下!
她,感受到了。
在那,无尽的、冰冷的、充满了“谎言”与“寄生”恶意的黑暗中。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丝,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遥远的……温暖。
那是……
“人”的味道。
那是,由她,亲手,赋予了“生命”与“混沌”火种的后裔们,所绽放出的……光芒。
这丝光芒,就像一把,最锋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那被尘封了无尽岁月的……意识枷锁!
一瞬间的清醒,让她,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也,让她,瞬间,明白了,陈帆他们,正在做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焦急,从她的本源深处,涌了出来!
不!
不行!
不能那么做!
她,用尽了,自己,在这一瞬间,所能调动的、全部的力量。
她,顺着那道,即将消失的“真实”涟漪,拼命地,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警告,传递了出去!
……
零号腔室内。
刚刚,将“人性奇点”托举起来的钱立勋,身体,猛地一僵!
他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无比古老、无比慈悲,却又,充满了无尽焦急与绝望的……女性声音!
“……不要……”
那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两个字,就,戛然而止。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破碎的、一闪而逝的……画面!
那画面,不是,针对“阴影”的!
而是,那片,被“阴影”镇压在最下方的……“原初画布”!
在那个破碎的画面中,钱立勋看到,当他们那颗,代表着“真实”的“人性奇点”,触碰到“原初画布”的瞬间。
画布,没有被净化,更没有被引爆。
而是……
活了过来!
那片,本应是“绝对空白”的画布,在那一瞬间,睁开了,一双,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永恒饥渴的……眼睛!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钱立勋,呆立当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了!
他,手中的“人性奇点”,这个,他们,耗费了全部心血,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终极武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滚烫,也,无比的,刺手!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猜测,浮上了他的心头。
“阴影”……
它,镇压那片“画布”,或许,根本,不是为了,“占有”它!
而是在……
“封印”它!
他们,错了。
从一开始,就,全都,错了!
他们,最大的敌人,或许,根本,就不是那个,寄生在陈帆体内的“阴影”!
而是,那个,一旦被“唤醒”,就可能,将整个宇宙,都当成“草稿”,随意涂抹改写的……“原初画布”本身!
“……怎么了?!”
陈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钱立勋的异常。
然而,还不等钱立勋,将那个,恐怖的警告,说出口。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暴戾的咆哮,猛地,在陈帆的认知世界最深处,轰然,炸响!
“——你——们——这——群——该——死——的——虫——子——!”
那头,一首在“冬眠”的巨兽,被“娲”那,瞬间的苏醒,彻底,惊动了!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
轰隆——!
零号腔室内,陈帆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像一只,被无形重锤,狠狠击中的大虾!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瞬间,被,一种,不属于他的、冰冷的、充满了“谎言”与“恶意”的……漆黑,所,彻底,取代!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邪神气息,从他的身上,冲天而起!
“……快……走……”
陈帆的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痛苦的嘶吼。他,用自己,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对着,目瞪口呆的龙一飞和李慧,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它……醒了……”
“……我……快……控制不住……它了……”
欺骗,己经结束。
伪装,己被撕碎。
那头,潜伏了数十万年的古老邪神,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而人类,手中那唯一的、足以反败为胜的武器,却,在最后一刻,被证明,可能,会,打开一个,更加恐怖的……地狱之门。
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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