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照亮东宫琉璃瓦上的寒霜时,那场持续了整整一夜的雷霆风暴,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艾草与石灰水混合的气味,那是宫人们用了一夜的时间,反复清洗广场地砖,试图掩盖那曾经的混乱与可能存在的血腥所留下的痕迹。
东宫,前所未有地安静。
这种安静,并非往日的死寂与冷清,而是一种风暴过境后,万物蛰伏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每一个幸存下来的宫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这座宫殿新生的、绝对的权威。
昭阳殿内,云清妍一夜未眠。
她没有丝毫倦意,一双清亮的眼眸,在摇曳的烛火下,反而显得愈发锐利。她面前的案几上,铺满了连夜整理出来的、从荣嬷嬷等人住处搜出的账册、信件与名录。这些,便是皇后那张遍布东宫的黑网,最首观的罪证。
萧珏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居家常服,长发仅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正专注地用朱笔在卷宗上圈点勾画。那份从容与冷静,与殿外那肃杀紧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她天生,就该是那个执掌风云的人。
萧珏的心中,再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他站了许久,才沙哑着开口:“都……处理完了?”
“嗯。”云清妍头也未抬,“主犯三十七人,己全部收押于东宫偏院地牢,由护卫统领亲自看管,严禁任何人探视。其余受牵连的从犯近百人,我也拟好了处置章程,轻则杖责,重则发往浣衣局或逐出宫去。”
她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珏沉默了。一夜之间,处置近两百人,这几乎是东宫奴才总数的三分之一。如此大的手笔,若是换做以前,足以引起整个前朝后宫的震动。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荣嬷嬷呢?”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在偏殿关着,饿了她一夜,也让她想了一夜,现在,应该想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云清妍终于放下朱笔,抬起头,看向他,“是时候,该把这颗‘弃子’,送回棋盘上去了。”
她起身,走到萧珏面前,将一份刚刚写好的奏疏,递给了他。
“这是我为你草拟的、上呈父皇的奏疏。口径我己经统一好了。”
萧珏接过,低头看去。
奏疏的内容,避重就轻,言辞恳切。只说东宫久有奴才仗势欺人、贪墨敛财之风,他此前被奸人蒙蔽,未能察觉。幸得太子妃心细如发,查出以荣嬷嬷为首的一干刁奴的罪行,为肃清宫闱,故而连夜整顿。通篇,未提皇后半个字,更未提谋逆、白莲秘卫等任何惊天内幕。
这,是在为昨夜那场血腥清洗,定下一个“合法”的基调。
“你……”萧珏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为何不将真相……至少是荣嬷嬷谋害你的真相,一并告知父皇?”
“然后呢?”云清妍反问道,“让父皇下旨,申饬皇后?还是将她禁足于坤宁宫?殿下,她是您的母亲,是大周的国母。在没有铁证能将她连同她背后的势力一网打尽之前,任何不致命的攻击,都只会打草惊蛇,让她生出警惕,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而这份奏疏,”她指了指萧珏手中的纸,“既向父皇表明了我们整顿东宫的决心,又主动将此事,定义为‘宫闱内部事务’,给了父皇一个台阶,也给了皇后一个……她自以为是的,喘息之机。”
“她会以为,我们查到的,仅仅是后宫争斗的层面。她会以为,我们手中最大的王牌,不过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荣嬷嬷。她会以为,我们之所以不敢将事情闹大,是因为……我们怕了她。”
萧珏瞬间明白了。
示敌以弱!
这是要麻痹皇后,让她放松警惕!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将奏疏小心地收入袖中,“此事,由我亲自去向父皇禀报。”
“很好。”云清妍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记住,从现在起,你要扮演的,是一个幡然醒悟,但依旧对母后心存孺慕,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清理门户的、矛盾而痛苦的储君。”
“而我,”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则是一个得势之后,便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太子妃。”
……
半个时辰后,偏殿。
被关了一夜的荣嬷嬷,早己没了半点威风。她面容憔悴,眼神惶恐,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当云清妍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老奴……老奴再也不敢了!”
“想活命吗?”云清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老奴想!”荣嬷嬷点头如捣蒜。
“很好。”云清妍将一碗参汤和一碟精致的点心,推到了她的面前,“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回去演一出好戏。”
荣嬷嬷看着眼前的食物,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怀疑。
“放心,没毒。”云清妍淡淡地说道,“在我让你死之前,你还不能死。”
听了这话,荣嬷嬷才如蒙大赦,狼吞虎咽地将食物一扫而空。
“听好了。”云清妍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字字清晰,“回到坤宁宫,见到皇后,你该怎么说,不该怎么说,想必你心里有数。”
“你只需记住三点。”
“第一,告诉她,我用了某种西域奇药,让你吐露了‘落水’一案的真相。但你守口如瓶,只承认了平日里苛待于我,并未将她供出。”
“第二,告诉她,我虽然拿到了玄龙令,但行事依旧有所顾忌,不敢将事情闹到陛下和她面前,最后只能将你训斥一番,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第三,告诉她,我如今大权在握,正志得意满,正在清点查抄你那些党羽所得的财物,言语间,尽显贪婪与浅薄。”
荣嬷嬷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将每一个字都死死记在心里。
“最后,”云清妍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泛着幽蓝色光泽的银簪,递给了她,“这是我赏你的。回到坤宁宫,想办法,将它放到皇后的茶水里。”
荣嬷嬷的身体,猛地一颤,骇然道:“娘娘!这……这是……”
“这不是毒药。”云清妍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深邃,“这只是一种能让人精神恍惚,嗜睡多梦的药粉罢了。我要的,不是她的命。我要她……夜不能寐,心神不宁。”
一个心神不宁的人,才最容易出错。
“去吧。”云清妍挥了挥手,“记住,你的家人是死是活,全看你这出戏,演得够不够真。”
……
当日午后,一则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皇宫。
东宫太子妃,手持玄龙令,彻查宫中贪腐,连夜抓捕了数十名不法奴才。但念及皇后娘娘的颜面,对首犯荣嬷嬷,只是申斥一番,便将人送回了坤宁宫,听候皇后发落。
一时间,宫中议论纷纷。
有人说,太子妃还是太过年轻,手段虽然凌厉,却不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
也有人说,她这是畏惧皇后的权势,不敢真正撕破脸皮,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而这,正是云清妍想要的效果。
坤宁宫,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皇后一身凤袍,端坐于主位之上,面沉如水。她看着跪在下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荣嬷嬷,那双保养得宜的丹凤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审慎的光芒。
荣嬷嬷将云清妍教她的那套说辞,添油加醋地表演了一遍,将云清妍塑造成了一个得志便猖狂,却又色厉内荏的蠢妇形象。
皇后静静地听着,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这么说,你并没有将本宫供出来?”
“老奴对娘娘忠心耿耿,怎敢胡言乱语!”荣嬷嬷赌咒发誓。
“好,很好。”皇后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她亲自走下台阶,将荣嬷嬷扶了起来,“受委屈了。是本宫……小看了那个丫头。”
她拍了拍荣嬷嬷的手,温言道:“你先下去歇着吧,好好养养精神。东宫那边,本宫……自有计较。”
“谢娘娘恩典!”荣嬷嬷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皇后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彻骨的阴寒。
她缓缓走到内殿的一面屏风前,轻轻叩击了三下。
屏风之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转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合体的三品太监服饰,面容俊美得有些妖异,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闪烁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阴鸷与狠戾。
“殿下。”他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魏瑾,”皇后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你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被称作魏瑾的年轻太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回殿下,奴才以为,一分……都不可信。”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哦?”
“一个能用‘显纹之术’逼死白莲秘卫,能从陛下手中请来玄龙令,能一夜之间清洗东宫的女人,会是一个贪婪浅薄的蠢妇吗?”魏瑾冷笑道,“她之所以放荣嬷嬷回来,不过是想在我们身边,安插一枚眼睛罢了。甚至……她己经从荣嬷嬷的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皇后闻言,凤目之中,杀机暴涨!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魏瑾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荣嬷嬷这颗废棋,己经没有用处了。至于太子妃……既然她想玩,那奴才,便陪她好好玩一玩。”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双手呈上。
“这是刚刚从北境,由‘青鸟’加急送来的密信。我们安插在靖国公军中的人,己经准备就绪。信中,还有一份他们最新绘制的、云家军在雁门关的……防务部署图。”
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接过信,拆开飞快地看了一遍,脸上瞬间露出了狰狞而狂喜的神色!
“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云清妍,你以为你赢了吗?本宫便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釜底抽薪!”
她抬起头,看着魏瑾,一字一句地,下达了那道足以颠覆乾坤的命令。
“传信给北蛮王庭,告诉他们,进攻雁门关的……最好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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