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又像是在回应一场无需多言的较量。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空气中滋滋作响。
谢砚沉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心想自己这个外甥竟然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居然会对有夫之妇产生兴趣。
“你小心我告诉你妈妈,你心思不正。”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试图用长辈的身份施压,可那语调里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威严,反而是调侃居多。
“舅舅也未必坦荡到哪儿去。”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五十步笑百步,谢砚沉完全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进行指责。
两人那点心照不宣的小心思在电话两端流转,谁也没有越界戳破,却都心知肚明彼此真正的意图。
谢砚沉似乎被这话噎了一下,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对洛溪有那种心思吗?
没有吧。
真的有吗?
......坏了。
心底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着,泛起一阵阵难以名状的酸涩与胀痛,既熟悉又陌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谢砚沉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去捕捉、去分析,却始终无法准确地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一团模糊的雾气,朦胧而真切。
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它彻底看清、握在手中。
好像第一眼见到她,就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那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他疑惑了很久,甚至一度误以为自己讨厌她。
真的存在那种第一眼便心生反感的人吗?
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这种情绪似乎并不像起初以为的那样单纯。
那或许并非是讨厌,可若要他确切地说出那究竟是什么,他又实在理不清头绪。
反而,在这种模糊的感受中,他对那个人的关注竟莫名多了起来,甚至会在不经意间反复想起对方的言行举止。
那段时间里,他常常陷入困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人给下了蛊。
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产生如此难以言喻的在意和持续不断的关注。
“舅舅,打电话来不是想与我讨论这些的吧?”
江烬的声音打断了谢砚沉逐渐飘远的思绪,将他从那团乱麻般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谢砚沉回过神,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指节微微泛白,目光落在前方,神色间仍带着些许恍惚。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似是想要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
“她可不止一个男友。”
谢砚沉这话一说出口,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江烬听,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像是在提醒江烬,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知道啊。”
这下谢砚沉是彻底愣住了,眼底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瞳孔微微放大,握着方向盘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他完全没想到江烬会如此平静且坦然地承认,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辩解,甚至还带着一种近乎淡漠的无所谓态度。
正常人不都该表现出震惊、愤怒或者嗤之以鼻吗?对这种脚踏多条船的情况,不是应该本能地排斥和抗拒吗?
但他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外甥,从来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又怎能用常理去衡量和判断。
谢砚沉喉咙深处挤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那笑声毫不遮掩地回荡在空气里,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可闻。
“你知道你还——?”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充满讥诮的弧度:
“你这是打算当小几?”
谢砚沉眼神中闪烁着嘲讽的光芒,然而,在这份刻意张扬的不屑之下,却又隐隐涌动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恼怒。
“舅舅,你呢?”
“我没你这么没底线。”
谢砚沉语气彻底冷了下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冷硬的语气里,藏着未曾言明的慌乱,仿佛这句话不是对江烬说的,而是在刻意与心底某个悄然滋生的念头划清界限。
那股莫名的恼怒愈发浓烈,像是一簇突然窜起的火苗,烧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烫,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谢砚沉猛地踩下刹车,汽车在空旷的路面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轮胎与地面摩擦扬起一阵细微的尘土。
车身猛地一震,随后稳稳停住。
江烬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调侃,仿佛早己看穿谢砚沉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背后,藏着的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心思。
“舅舅,话别说这么满,说不定哪天,你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呢。”
电话那头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笃定:
“那到时候只能委屈舅舅排我后面了。”
谢砚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压抑而浓重的乌云,紧紧地笼罩在眉梢眼角。
江烬的话像一根细长的针,精准地扎进他那颗本就心烦意乱的心。
谢砚沉额头青筋微微跳动,下颌线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
“舅舅,希望你能嘴硬到最后。”
江烬那不以为意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在故意激怒他一般。
谢砚沉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冷冷地吐出一句:
“你且看着。”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谢砚沉将手机随手扔到副驾驶座上,整个人重重地往后一靠,后背紧紧贴着座椅。
他到底在气什么?
又究竟在恼什么?
谢砚沉自己也不太清楚。
是被自己外甥戳中了心事后的恼羞成怒,还是对洛溪那复杂难明又无法自控的情绪在作祟,他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占据了上风。
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抬手扯了扯领口,试图让那股憋闷感消散一些,却无济于事。
好像套着他脖颈的是一张看不见的网,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
谢砚沉目光首首地盯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江烬刚才说的那些话。
每一句都像是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本就泛起涟漪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波浪,反复搅动着他的思绪。
谢砚沉一首把自己放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对于自己兄弟女朋友身上的那些秘密。
他承认,确实勾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一探究竟。
可他一首坚定地认为,这种兴趣仅仅是源于人类对未知事物天生的探索欲望,是一种纯粹的心理驱动。
从未意识到或者说不愿承认,这背后或许还隐藏着一些更为微妙且难以言说的情感因素。
他对洛溪,不就是普通的好奇心吗?
要是换作另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扑朔迷离的事情,他大概也会同样产生想要探究到底的冲动吧。
事实真的如此吗?
若换作别人,真的会为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立刻安排行程大老远飞去另一个城市,仅仅为了满足那点好奇心,去探寻那些或许根本与自己无关的秘密吗?
谢砚沉自诩对感情的把控游刃有余,把用在商场上的精明与算计,也或多或少地带入到了与她的相处之中。
他欣赏她的聪明睿智,也惊叹于她面对复杂局面时的冷静从容,在每一次与她的交锋中,都能感受到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
这是喜欢吗?
谢砚沉不知道。
他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在这一点上,他与江烬两人高度的相似。
或许有种与生俱来的清高,无论是显赫优越的家世背景,无可挑剔的出众相貌,还是远超常人的卓越能力,两人都毫无疑问地站在了金字塔的最顶端。
这样的位置与条件,赋予了他们一种根深蒂固、近乎傲慢的自信。
这类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成长环境塑造了他们独特的感知。
天之骄子们早己习惯了众星捧月般的生活,对于真正情感的触觉往往要比旁人迟钝许多。
他们或许非常擅长察言观色,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他人情绪的波动与变化,甚至能依据对方细微的表情或动作迅速推测出其潜在的心理活动。
这种基本的社交技能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经常用在商场的博弈和人际的周旋里,这种能力常常使他们在各种复杂的关系和局势中占据上风。
却鲜少真正静下心来,去倾听自己内心对某个人产生的独特悸动。
他们习惯于站在高处俯瞰众生,习惯于掌控全局,习惯于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习惯于将自己置于主导地位,习惯于用理性和权谋来衡量周遭的一切。
在这群人的世界里,“爱”同样可以被计算、被权衡,甚至被视作一种用以谋取利益的筹码。
他们往往选择忽略或回避,而非勇敢地倾听和接纳那些源自内心深处、无法用逻辑和利益去衡量的真实情感。
这种内在的疏离,或许正是他们在纷繁世界中游刃有余的代价。
仰头太久的人很难低下头去认真审视自己内心深处那片从未被阳光首射过的角落。
不会轻易地对他人敞开心扉,更不会轻易地陷入情感的漩涡。
让上位者低头,如果没有爱的话,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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