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鹏暂时安静了下来。
高能量营养膏似乎起了一点作用，或者说，博士那带着微量镇静效果的药物起了作用。
他不再疯狂地挣扎嘶吼，只是被束缚在承重柱上，胸膛剧烈起伏，发出一种拉风箱般的沉重呼吸声。
那双非人的眼睛时而浑浊，时而闪过一丝极短暂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迷茫，但更多的时候，依旧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
希望的火苗并没有壮大，只是暂时没有被风吹灭，脆弱地摇曳着。
实验室或者说，豪华避难所内的气氛依旧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弓弦。
博士在王小强和范亮几乎贴身的监视下，采集了血液样本，记录着各种数据。
他的动作专业，神态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神圣的祭品。
“体温41.5度，持续异常高热。代谢速率是正常人的...天哪，接近八倍！”
博士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语气带着惊叹，“难以置信的能量消耗...这简首是一台人形熔炉！”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心头。
“什么意思？”王小强盯着博士，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噩耗。
“意思就是，他需要吃很多东西，非常多。”
博士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物资储备区。
“而且必须是高热量、高蛋白的。普通食物恐怕连维持基础消耗都困难，更别说支撑他身体的...嗯...‘进化’过程了。”
他巧妙地换了一个词。
王楠立刻走到耿潇潇那堆琳琅满目的储备前，快速清点。
能量棒、压缩饼干、肉类罐头、营养液...
数量不少，品质也确实如耿潇潇所言，都是高档货。
但当她心算了一下博士报出的那个恐怖代谢速率后，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按照这个消耗速度，这里的食物，就算只供应他一个人...”
王楠的声音干涩，“最多也只能支撑两周。这还不算我们其他人。”
“两周？”窦欣兰失声，“这怎么可能？”
角落里的耿潇潇一听就炸毛了，也顾不得害怕了，跳起来尖声道。
“两周？！开什么玩笑！那是我花了多少心血...不是，花了多少物资才换来的！那是我的保命粮！凭什么全给他一个人吃？！”
他指着李庆鹏，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他...他现在还是个怪物！谁知道能不能变回来？万一变不回来，岂不是全打了水漂？！”
“你他妈说谁是怪物？！”
王小强猛地扭头，眼睛赤红地瞪着耿潇潇。
那眼神凶狠得让耿潇潇瞬间把后面的抱怨噎了回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强...强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耿潇潇怂得很快，但脸上依旧写满了肉疼和不情愿。
“可...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们这么多人，都得吃饭啊！把他...把他喂饱了，我们怎么办？等着饿死吗？”
这话虽然自私，却戳中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
资源是有限的。
尤其是在这个封闭的地下空间里。
范亮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握刀的手紧了紧。
鸡哥撇撇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个死结。
雷诺一担忧地看着储备粮，又看看李庆鹏，嘴唇抿得发白。
她善良的天性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哪怕是正在异化的李庆鹏饿死，但耿潇潇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博士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局面，他平静地开口。
“所以，这才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是吗？困守在这里，只能是坐吃山空。”
“你们需要外出寻找更多的物资，特别是高能量食物。而我，需要稳定的环境和对‘样本’的持续观察。”
他再次把李庆鹏称为“样本”，让王小强等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外出？”王楠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外面全是丧尸，还有杀破狼的人可能在附近游荡。我们怎么出去？从哪里出去？”
她看向耿潇潇，“这个避难所，应该有其他出口吧？总不能只有一个需要从外面开启的入口。”
耿潇潇眼神闪烁了一下，支支吾吾。
鸡哥的枪口若有若无地抬了抬。
“耿大少，都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是想等着粮食吃光了，大家抱在一起饿死，还是被你那‘宝贝’鹏哥饿极了当点心？”
威胁效果拔群。
耿潇潇哭丧着脸，指了指避难所最里面的一面墙。
“那...那边有个应急通道，通向隔壁街区的下水道系统...但我没走过！”
“真的！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爸说非到万不得己绝对不能走，下面情况复杂，而且不知道通到哪里...”
下水道。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那绝对不是个好去处。
末世前的下水道就够脏够危险了，末世后的下水道...
天知道里面变异了什么东西，或者藏着多少丧尸。
但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两周...”
王楠重复了一遍这个期限，语气沉重，“我们最多只有两周时间。必须在食物耗尽前，找到新的稳定的补给来源，或者...”
她看了一眼李庆鹏，“...找到能降低他消耗的方法。”
博士摇摇头：“降低消耗几乎不可能。这是维持他生命和‘进化’过程的必要代价。”
“强行抑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无兄弟，不末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可能会导致不可逆的器官衰竭或更糟糕的...彻底失控。外出寻找物资是唯一途径。”
压力瞬间来到了幸存者们这一边。
合作？他们和博士之间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这个诡异的同盟，是建立在赤裸裸的互相需要和互相威胁之上。
王小强盯着博士，试图从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我们出去找吃的，你留在这里...谁能保证你不会对鹏哥做手脚？”
博士坦然回视：“你们可以留人监视我。或者...”
他想了想，“给我注射点什么东西，比如定时发作的毒药？你们找到物资回来再给我解药？科幻电影里都这么演。”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调侃，仿佛在讨论别人的事情。
这反而让王小强等人更加捉摸不透这个人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自己就有解药？”范亮冷声道。
“或者你根本不怕死？”鸡哥眯起眼睛，“你们这种科学疯子，有时候为了研究什么都不顾。”
博士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就没办法了。信任是相互的。我选择了相信你们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我这个唯一可能救他的人。”
“你们是否愿意相信我...或者说，赌一把？赌我会珍惜这个千载难逢的研究对象，不会在他还有巨大价值的时候弄死他？赌我会遵守约定，因为你们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保镖’和‘物资提供者’？”
他把选择题抛了回来。
这是一个令人极度不舒服的赌局。
赌注是李庆鹏的命，甚至更多。
长时间的沉默。
最终，王楠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范亮，鸡哥，你们两个身手最好，外出寻找物资的任务你们来，带上小强。”
“我，欣兰，雷诺一留下来看守。小狼...”
她看向己经苏醒，正默默揉着胸口、脸色苍白靠在墙角的少年，“你受伤不轻，也留下。”
小狼抬起头，狼一样的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博士和李庆鹏，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我们呢？”耿潇潇连忙指着自己和两个保镖，“我们干嘛？”
“你们？”王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起出去找物资。”
“什么？！”耿潇潇尖叫起来，“我不去！外面那么危险！我...我可以提供地图！下水道的地图我这里有！但我绝对不出去！”
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由不得你。”范亮的声音不容置疑，“要么一起出去找活路，要么...”
他没说下去，但开山刀上的寒光己经说明了一切。
耿潇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两个保镖也面露恐惧，但看着范亮和鸡哥手里的武器，敢怒不敢言。
分工暂时确定。
外出小队：王小强、范亮、鸡哥，以及极不情愿的耿潇潇和他的两个保镖。
留守小队：王楠、窦欣兰、雷诺一、受伤的小狼，以及需要被严密监视的博士。
信任的链条，脆弱地维系着。
王小强走到李庆鹏面前，看着兄弟那狰狞却又透着一丝虚弱的模样，鼻子发酸。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碰他，却被那依旧滚烫的温度和下意识龇出的利齿逼退。
“鹏哥...”王小强声音沙哑，“撑住...等我们回来...带好多好吃的给你...管够...”
李庆鹏似乎对声音有一点点反应，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噜声。
王小强红着眼圈，狠狠抹了把脸，转身开始和范亮、鸡哥检查武器，准备装备。
王楠则将耿潇潇提供的下水道地图铺开，和窦欣兰、雷诺一一起研究。
地图很粗略，只标注了大概走向和几个主要的检修口位置。
“尽量找密封包装的食物，高能量的优先。注意安全，如果事不可为，立刻退回，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人是第一位的，你们不要冒险，我们都希望你们能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回家。”
王楠叮嘱道，语气里充满了担忧。
雷诺一将医疗包里的消毒水、纱布和一些应急药品分给外出的人，轻声说：“小心点。”
鸡哥检查着手枪剩余的子弹，嘟囔道：“妈的，这活儿比送外卖刺激多了。”
耿潇潇则在一旁对着两个保镖哭丧着脸交代：“你们...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回去...回去我让我爸给你们涨工资！十倍！不，一百倍！”
他似乎还没完全从末世前的思维里走出来。
范亮粗暴地打断他：“别废话了。跟紧，掉队了没人会回去救你。”
他找到隐藏的应急通道开关，一扇伪装得极好的金属滑门无声地开启，露出一条向下的、漆黑冰冷的阶梯…
通道深处，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刮擦声。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王小强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第一个踏入了黑暗之中。
“走吧，为了鹏哥...也为了咱们的晚饭。”
他的声音努力想装得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后，滑门缓缓关闭，将留守者和外出者暂时隔断。
实验室里，只剩下李庆鹏沉重的呼吸声、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弥漫在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的猜忌和恐惧。
王楠、窦欣兰、雷诺一呈三角站位，隐隐将博士控制在中间，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他和小狼。
小狼依旧低着头，揉着胸口，但眼角余光，却再次悄无声地落在了被束缚的李庆鹏身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远比恐惧更复杂的东西。
他知道“完美匹配者”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什么“钥匙”或“希望”。
在某些人眼里，那代表着更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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