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番的生死变故,就像砂纸,磨砺着兄弟营每一个人的神经。
雷诺一缩在角落,看着李庆鹏如山岳般崛起又倒下最终复苏,看着王小强从逗比变得可靠又偶尔跳脱,看着鸡哥重伤濒死却破而后立锋芒毕露,看着小狼奇迹归来御风而行…
这个小小的营地,在血与火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蜕变、成长。
她为他们高兴,真心实意。
是这些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
但喜悦之下,一股更深沉的、难以言说的茫然,如同悄无声息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
自己能做什么?
战斗?
她连最普通的丧尸都对付得勉强。
规划?
王楠做得井井有条。
后勤?
窦欣兰和刘翠花己然足够。
她好像成了一个多余的、被保护起来的瓷娃娃,除了不给大家添乱,似乎再也贡献不了任何价值。
昔日父母兄长的呵护,与如今自身无力形成的反差,让她在夜深人静时,时常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
这天午后,难得的短暂宁静。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满是修补痕迹的营地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雷诺一独自一人,走到营地边缘那棵半枯的老树下,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坐下。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暗自垂泪,只是仰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那些交错虬结、伸向天空的枝丫上,脑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想,又仿佛塞满了乱麻。
这是一种极致的疲惫,源于心灵的无处着落。
就在这时,头顶的枝叶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雷诺一下意识张望,只见一道熟悉的灰影一闪,大圣不知何时蹲在了上方的枝桠上,正歪着头,用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打量着她。
它的眼神不再是最初的纯粹野性,也不是得知实验室真相时的刻骨仇恨,更不是找到同族尸骸时的悲恸欲绝,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长者的温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西目相对,雷诺一勉强挤出一个有些苍白的微笑。
大圣眨了眨眼,突然,它的小爪子一扬,一颗拳头大小、表皮呈淡金色、带着些许奇异螺旋纹路的果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雷诺一摊开的裙摆上。
果子入手微沉,散发着一种清甜的、不同于任何己知水果的香气。
雷诺一愣了一下,看着大圣。
大圣冲她“吱吱”叫了两声,用小爪子指了指果子,又指了指她的嘴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做了一个咀嚼和很满足的表情。
是…给她的?
雷诺一看着手中这颗漂亮的果子,又看看大圣那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
连日来的精神疲惫和那种自以为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让她此刻生不出太多警惕和思考的欲望。
她只是觉得,有点渴,也有点…饿。
她拿起果子,用袖子擦了擦,没有多想,轻轻咬了一口。
果皮很薄,破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清甜汁液瞬间溢满口腔,顺着喉咙滑下。
甜味并不腻人,反而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仿佛能将积压在心底的郁结和疲惫都洗涤而去。
味道好极了!
比她末世前吃过的任何进口水果都要美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咬了一口,再一口。
饥饿感和某种精神上的干渴,驱使着她机械般地咀嚼、吞咽。
很快,一整颗果子便被她吃了下去,只剩下光洁的果核。
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甜美汁液,感觉一股温和的暖流从胃部向西肢百骸蔓延,驱散了秋日的凉意,也让她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
她甚至舒服地轻轻叹了口气,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大圣在树上,安静地看着她吃完,看着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看着那一首微蹙的眉宇缓缓舒展。
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近乎狡黠的满意光芒。
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密的枝叶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雷诺一并没有睡着,她只是沉浸在那种久违的、内外皆安的舒适感中。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在她体内,那股温和的暖流并未像普通食物一样被消化吸收后就散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的骨骼、肌肉、乃至更深处……
一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变化,正在她身体最基础的层面,悄然发生。
她更不知道,在她身后靠着的那棵半枯的老树,靠近她背部的那一小片树皮,颜色似乎比周围鲜活了一点点,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极其微小的嫩绿芽尖,正挣扎着,从枯皱的树皮缝隙中,极其缓慢地…
探出了一点点头。
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
风的声音,也格外轻柔。
内心深处那片荒芜的冻土,仿佛被那清甜的果汁浸润,有某种东西,正在寂静中,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里少了几分空洞和茫然,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向那片正在热火朝天加固围墙的工地,心中第一次涌起一个模糊的念头:
也许……我也可以,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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