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驴之家”的第一个夜晚，是在极度疲惫和高度警惕的交织中度过的。
王楠制定了详细的守夜排班表，两人一组，两小时一轮换，确保任何时候都有两双眼睛盯着门窗外的动静，以及监听二楼李庆鹏的情况。
王小强和鸡哥被排在了凌晨最难熬的那一班。
烛火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外面偶尔传来遥远的嘶吼声或不明原因的撞击声，每一次都让守夜人的心脏骤然收紧。
鸡哥靠着装满罐头的纸箱，抱着他的西瓜刀，猫耳头盔歪戴着，似乎睡着了。
但王小强注意到，每次外面有稍微异常的响动，他握刀的手指都会微微收紧。
王小强毫无睡意。
白天的血腥画面和砸碎丧尸脑袋的触感，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还能闻到那股洗不掉的血腥和腐烂混合的气味。
“呕...”
他又有点反胃，赶紧拧开一瓶水灌了两口。
“第一次都这样。”
鸡哥突然开口，眼睛还闭着，“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鸡哥你没睡啊？”
“睡个屁，这鬼地方，睡得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鸡哥睁开眼，瞥了他一眼，“怎么？还在回味晚饭的牛肉罐头？确实咸得齁嗓子。”
王小强苦笑一下：“不是...就是...心里堵得慌。”
“正常。没心没肺的才不正常。”
鸡哥换了个姿势，“想着点好的。比如，你还活着，有地方躲，有罐头啃，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带了点戏谑，“...漂亮女同学可以看。”
王小强脸一热：“鸡哥你别瞎说...”
“啧，怂样。喜欢就上啊，这世道了，说不定明天就嗝屁了，留着遗憾喂丧尸？”鸡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我...”王小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泄了气，“...算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鸡哥，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你，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就送外卖？”王小强忍不住好奇。
鸡哥的身手和那股子狠劲，实在不像个普通骑手，不会是某社团的双花红棍吧？
鸡哥嗤笑一声：“咋？送外卖屈才了？告诉你，老子以前可是正经体校散打队的，后来...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多谈。
王小强识趣地没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在这末世之后。
后半夜相对平静。
交接班后，王小强在角落找了个睡袋钻进去，累极了，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噩梦连连。
一会儿是丧尸在追他，一会儿是李庆鹏浑身是血地对他笑，一会儿又是雷诺一流着泪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来...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
“怎么了？！”他猛地从睡袋里钻出来，抓起旁边的金属管。
只见王楠、窦欣兰和雷诺一都围在二楼楼梯口，脸色焦急。
范亮和常滋也醒了，正紧张地往上望。
“鹏哥！鹏哥他...”窦欣兰看到王小强，带着哭腔，“他烧得更厉害了！而且...而且...”
王小强心里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房间里，李庆鹏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脸色潮红得不正常，呼吸急促而困难，嘴唇干裂发紫。
更可怕的是，他受伤的那条胳膊，从绷带下方开始，皮肤下的青黑色脉络更加明显，甚至微微凸起，像是某种邪恶的纹身，正在缓慢地向上蔓延！
“这...这是什么？！”王小强声音发颤。
王楠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再次检查了李庆鹏的伤口和体温，声音干涩：“高烧西十度以上，伤口感染迹象严重，但...但这种症状我从没见过。不像普通的感染...”
一个可怕的念头同时浮现在几人心头。
丧尸...病毒...感染...
难道被那些东西伤到，最终都会...
雷诺一死死捂住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窦欣兰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不会的！鹏哥不会的！”
王小强猛地摇头，拒绝相信，“他就是伤口发炎了！吃点退烧药！对！吃最好的药！”
“最好的消炎药和退烧药昨晚都用了...”王楠疲惫地摇头。
“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范亮低吼道，拳头攥得咯咯响。
常滋也没了往日的活络，脸色发白。
鸡哥不知何时也上来了，靠在门框上，看着李庆鹏的胳膊，眉头紧锁：“妈的，这玩意儿看起来真邪门。”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这个刚刚获得一丝希望的避难所。
如果连李庆鹏这样强悍的人都被感染了，那他们这些人...
“无线电！”王小强突然想起昨天常滋清点物资时提到过，“仓库里不是有个老式的军用无线电吗？试试看能不能收到信号！万一有军队的消息呢？万一他们有办法呢？”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常滋立刻跑下楼，很快抱上来一个沉甸甸的、布满旋钮和天线的绿色铁盒子。
“这东西...咋用啊？”常滋挠头。
他们这一代人，几乎没人会用这老古董。
“我试试。”王楠接过无线电，她似乎对各种器械都有所了解。
她接上备用电池，接通电源，指示灯亮起绿灯。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响起。
王楠小心地调整着频率旋钮。
杂音...更多的杂音...偶尔夹杂着一些完全无法分辨的、断断续续的人声片段，很快又消失在噪音中。
每一次微弱的信号都让众人的心提起，又很快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庆鹏的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滋滋...任何...幸存者...滋滋...这里是...丰收...基地...滋滋...提供庇护...食物...药品...滋滋...位置...城北...原第一粮库...滋滋...需要...劳动...换取...滋滋...”
一个虽然夹杂着大量噪音，但相对清晰许多的男声突然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重复播放着类似的内容！
“丰收基地？！”常滋失声叫道，“是昨天陈浩那伙人提到的...”
众人的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有救援消息的激动，但也有对这个“丰收基地”的警惕和不好的预感。
“...药品...”雷诺一捕捉到了关键词，急切地说，“他们提到有药品！”
“谁知道是不是陷阱？”范亮阴沉着脸，“陈浩那杂碎说不定就在那儿！”
“继续调！找别的频率！”
她又慢慢调整旋钮。
过了几分钟，另一个微弱得多的信号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也是个私人电台，声音很不稳定：
“...杀破狼...招募...好手...林老大...带你们...吃香喝辣...抢...滋滋...女人...物资...地盘...不服...就干...滋滋...地址...旧货市场...”
声音充满了暴戾和煽动性。
杀破狼...林妖...
又一个听起来就不是善茬的势力。
看来，幸存下来的人们，己经开始迅速分化，为了资源，为了权力，或者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形成了不同的团体。
就在气氛更加沉重之时，无线电里突然插入了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熟悉又讨厌的声音！
“...咳咳...喂喂！test！test！有人吗？李庆鹏！王小强！你们这两个穷逼丝还活着没？听到吱一声啊！”
“哥们儿我现在牛逼大发了！有吃有喝有保镖！要不要过来给哥磕个头，求哥赏你们口饭吃啊？哈哈哈...滋滋...”
是耿潇潇！那种嚣张跋扈、得意洋洋的语气，无线电信号再差，他们都听的出来！
“我操！是耿潇潇那孙子！”王小强差点跳起来。
“妈的，这傻逼居然还没死？”常滋也骂了一句。
耿潇潇还在那边嘚瑟：“...跟你们说，这末世啊，就是给我们这种人准备的！有钱在哪都是爷！你们这些穷鬼就等着喂丧尸吧！”
“让你们送我回来，条件任你们开都不知道把握机会，哼哼！”
“哦对了，雷诺一大美女在不在啊？要是还活着，过来找哥，哥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李庆鹏那傻大个和王小强那逗比强一万倍...滋滋...信号咋这么差...”
“我去你妈的！”王小强气得对着无线电骂，虽然对方根本听不到。
雷诺一也气得脸色发白。
耿潇潇的广播没持续多久，信号就再次被杂音淹没。
但这段小插曲，却意外地冲淡了刚才的绝望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和...莫名的亲切感？
至少，那个讨厌的家伙还活蹦乱跳的，而且听起来过得相当不错。
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看来，大家都开始各找出路了。”王楠关掉了无线电，总结道，“丰收基地，杀破狼，还有耿潇潇...外面的情况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药品的希望似乎落在了那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丰收基地”上。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鸡哥的喊声：“诶！楼上开会的！下来个人搭把手！老子发现了好玩意儿！”
众人下楼，只见鸡哥和范亮从仓库深处拖出来几个长条形的木箱。
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把保养得相当不错的现代复合弩和十字弩！还有数量不少的弩箭！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我靠！弩！”王小强眼睛亮了。这玩意儿可比他的金属管牛逼多了！远程攻击，声音还小！
“还有这个。”范亮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几把开过刃的长款野外求生刀，质量一看就比货架上那些纪念品强得多。
武器的升级，无疑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自卫能力。
王楠看着这些武器，又看了看楼上昏迷的李庆鹏，眼神闪烁，似乎在快速计算着什么。
最终，她推了推眼镜，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鹏哥需要药品，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外界的信息。”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需要组织一个侦察小队，去探一探那个‘丰收基地’的虚实。”
冒险，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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