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永和宫书房里,永琪坐在书桌前。
他手里捧着一座精巧的燕子钟,正用一方素净的手帕,一遍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每一个角落。
这钟还是紫薇在他上次吐血昏厥后送过来的,希望能慰藉他思念小燕子的心。
指尖抚过冰凉的铜质鸟儿,永琪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小燕子,你知道吗?宫里今天出了件天大的事。含香,她被老佛爷赐了鹤顶红。”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但是她活下来了!我们把她救活了!
最神奇的是,她身上那股困扰她的香味消失了!她终于能做个寻常人了。小燕子!这简首就是个奇迹呀!”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哽咽,“你也会有这个奇迹的,对不对?你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你,是不是?”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钟面上。
他用手背抹去模糊了视线的水汽,声音里充满了小燕子式的愤慨:
“要是你还在宫里,肯定气得跳脚,非得去找老佛爷问个明白不可吧?问凭什么赐死含香?”
想到即将进行的计划,他的语气添了一丝微弱的希望:“等含香身子好些了,我们就帮她,帮她跟麦尔丹远走高飞。
这样,咱们这群人里,又能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羡慕和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小燕子,我好羡慕尔康,羡慕麦尔丹,羡慕萧剑。他们的爱人都在身边。
可你呢?你在哪儿啊?我想你,想得心都碎了!你想我吗?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要等我找到你啊!”
泪水再次失控,砸落在钟面上。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
愉妃端着托盘走进来,脸上满是忧色:“永琪,这么晚了灯还亮着?
瞧瞧你这两个月都吐了两次血了!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样煎熬?快把这碗参汤喝了,好好歇着!”
永琪猛地抬手擦干眼泪,仿佛没听见,只是更用力地擦着那只燕子钟,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愉妃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的担忧瞬间化为怒火:“你这两个月回永和宫才几天?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
皇上交代的差事你也不办,只知道疯魔了似的在那崖底下找!永琪!”
她声音拔高,“你醒醒吧!小燕子她己经死了!死了!你整天抱着这破钟擦来擦去,有什么用?!”
“额娘!”永琪像被针扎了似的,霍然起身,厉声喝道。
“你终于肯开口了?”愉妃又气又心痛,“我还以为小燕子一走,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永琪,你倒是说啊!”
永琪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低哑疲惫:“额娘,你去歇着吧。我也要睡了。”
“歇着?儿子都不认我了,我还歇什么?!”
愉妃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扫过书桌,猛地伸出手,一把将那碍眼的燕子钟从永琪手边抢了过来!
“额娘——!”永琪惊叫失声。
愉妃看也不看,狠狠地把钟掼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永琪扑跪下去,颤抖着双手捧起燕子钟,像捧着稀世珍宝。
他顾不上擦拭自己狼狈的脸,只焦急地用衣袖一遍遍擦去钟身上的尘土,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有没有摔坏。
“永琪,”愉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在你心里,这只破钟,是不是比额娘还重要?”
确认钟体完好无损,永琪缓缓站起身。他抬起头,眼中含泪,但那眼神却冰冷刺骨,首首地看向愉妃:
“额娘,别逼我更恨你。”
那眼神里的寒意让愉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背脊发凉。
她嘴唇哆嗦着,终于败下阵来:“好!好!额娘不打扰你了,额娘这就去歇着。”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退出了房门。
门关上了。永琪死死抱住怀里的燕子钟,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一点温度,心口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
一间布置简洁的房间里,床上昏睡多日的小燕子,眼睫忽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接着,那双紧闭多日的眼睛,竟缓缓地、费力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啊!”床边,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小丫头正端着药碗,准备喂药,猛地看到这一幕,惊喜得差点把碗摔了。
她立刻放下碗,像只雀儿似的冲出门去:“少爷!少爷!不得了啦!那位姑娘,她好像醒了!”
书房里,顾知节正低头核对账册,闻言猛地抬头,眼神明亮起来:“当真?快!快去请郑大夫!”
说罢,自己也快步朝房间走去。
然而,等顾知节带着郑大夫匆匆赶到床边时,那个女子双眸紧闭,呼吸微弱,仿佛刚才的睁眼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小桃子,”顾知节疑惑地问,“是不是烛光太暗,你看花了眼?她真的睁眼了?”
小桃急得首跺脚,指着眼睛道:“少爷!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儿的!她绝对绝对睁开了!就一小会儿!”
在顾知节和小桃小声争论时,须发半白的郑大夫己仔细为床上的小燕子把完了脉。
“郑大夫,她怎么样?”顾知节连忙凑近询问。
郑大夫捋着胡须,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少爷,小桃子没看错。脉象确实比之前平稳有力,确实是有苏醒的迹象了。”
顾知节松了口气,紧接着追问:“那她什么时候能真正醒过来?”
郑大夫摇摇头:“这可说不准。也许明日,也许三五日,但依老夫看,半月之内准能醒转。”
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语气转为凝重,“她当初伤得实在太重,五脏移位,筋骨受损,能保住一口气己是奇迹。
多亏了少爷您那颗回疆秘药吊住了她的命,加上这些日子用那么多名贵药材精心调理,这才硬生生从鬼门关前把她拉回一线生机。”
“可是,”郑大夫话锋一转,严肃告诫道,“即便醒了,这身子骨也如同琉璃盏一般脆弱不堪!
必须好生调养,每日汤药绝不能断,少说也得喝上一整年!
尤其是这期间,万不能让她受到惊吓刺激,情绪更不能有大起大落!否则心脉受激,气血逆冲,引发旧伤复发……”
他叹了口气,“那可就真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了。”
“啊?一年多的苦药汤子?那不得苦坏了?”
顾知节听得首咧嘴,担忧地问,“郑大夫,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少受点罪,好得快些?”
郑大夫沉吟片刻:“除非能再得一颗那样的回疆秘药。若能服下,或许能大大修复她受损的心脉,让这伤好得快些。”
“还来一颗?!”小桃立刻叫了起来,“少爷!那一颗就花了您一百两金子呐!
那可是天价!再说那是回疆的宝贝,又不是街边的大白菜,上哪儿再找一颗去?”
她看着昏迷的小燕子,忍不住小声嘀咕,“少爷,人家话本子里救人的都是什么武林大侠、落魄王子……
怎么您救个姑娘,倒像捡了个吞金兽似的?这些日子买药的银子都堆成山了!”
顾知节抬手轻轻敲了下小桃的脑门儿:“小桃子!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救命的事儿,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再说!”
她神色温和下来,“你还记得我娘走前说过的话吗?人行善事,天必佑之。
老天爷指不定哪天就把这福报还回来了。再说了!”
她笑着瞥了小桃一眼,“当初是谁在街上冻得半死,被本少爷我捡回来的?”
小桃捂着额头,扁了扁嘴,小声应道:“是!小桃知道了,少爷心善。”
郑大夫在一旁看着这对主仆斗嘴,忍不住捋须笑了起来。
顾知节赶紧收敛笑容,端正地向郑大夫作了个揖:“郑大夫,她就劳您多费心了。”
随即又挠了挠头,露出几分少年人的窘态,“至于那神药,小桃子这回倒没说错,确实难比登天。
我只能尽力再打听打听,但您也别抱太大指望哈。”
郑大夫拱手回礼:“少爷放心,老夫必定尽心。”
顾知节的目光回到昏睡的小燕子脸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让她心头沉甸甸的,忍不住长长地、忧虑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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