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知青点里就窸窸窣窣响动起来。
刘光福几乎一宿没合眼,不是不困,是兴奋的。脑子里反复盘算着那包烫手的硬货,盘算着怎么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钱和票。
其他知青看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却好像比昨天还精神了点,只当他昨晚没睡好是吓的后遗症,也没多问。
出工的时候,刘光福明显有点心不在焉,锄头差点刨到脚面上。
“光福,咋了?魂不守舍的?还想着昨天那事儿呢?”赵卫国凑过来问。
“啊?没…没啥,”刘光福回过神,赶紧摇头,“就是有点没缓过劲,走神了。”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干活,但心思早就飞了。
熊胆熊皮啊!这玩意在黑市上能换多少好东西?全国粮票、工业券、甚至是大团结…想想就流口水!
但黑市在哪儿?怎么去?他一个外来知青,两眼一抹黑。
这事不能问别人,太扎眼。得自己慢慢打听,或者…找机会溜出去摸情况。
一整天,他都在琢磨这事儿,干活效率奇低,好在也没人太注意他。
收工回去的路上,他故意磨磨蹭蹭落在最后面,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前面几个老乡闲聊。
“…可不是嘛,今年这天冷得邪乎,柴火都不够烧了…”
“…听说公社供销社又来了一批暖水瓶票,啥时候能轮到咱屯啊…”
“…哎,想要点紧俏东西,还得去‘鬼市’碰碰运气…”
鬼市!
刘光福耳朵瞬间支棱起来了!这就是黑市的暗号吧?
他赶紧快走两步,装作随意地插话:“叔,啥是‘鬼市’啊?听着怪吓人的。”
那老乡瞅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你们城里娃不知道了吧?就是起早摸黑、偷偷摸摸买卖东西的地儿呗。在公社往南那个河套废砖窑那边,天不亮就开张,太阳出来就散。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就是价贵,还不保险。”
另一个老乡压低声音:“可别瞎打听!那地方乱着呢,啥人都有,抓得也严!让民兵逮着可就惨了!”
“哦哦,我就随便问问,听着新鲜。”刘光福赶紧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河套废砖窑!天不亮开张!总算有目标了!
回到知青点,他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立马天黑再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估摸着大家都睡熟了,他悄摸声地爬起来。
这次他没首接往山里去,而是换了身最破旧、最不显眼的衣服,脸上还故意抹了点锅底灰,把自己捯饬得像个叫花子。去那种地方,越不起眼越安全。
准备好后,他凭着白天打听来的模糊方向,借着月光,朝着公社南边摸去。
夜里走路比白天快,也没人看见。走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果然看到前方一片黑乎乎的废墟影子,像是个废弃的砖窑厂。旁边还有一条冻得梆硬的小河沟。
他躲在一个土坡后面,仔细观察。
废砖窑周围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但仔细看,能看到一些极细微的火星子(可能是烟头),还有一些黑影在废墟间若隐若现,如同鬼魅。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汗味和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看来就是这儿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激动和紧张,低着头,学着电影里特务接头的样子,缩着脖子,慢慢朝那片黑影摸过去。
越靠近,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但都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哼。
“粮票,全国的呢,要么?”
“老母鸡,下蛋勤快着呢…”
“歪把子手电,三节电池的,看看?”
“…”
各种交易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买卖双方都遮遮掩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速度极快。
刘光福心跳加速,眼睛偷偷西处扫瞄,既兴奋又害怕。这地方果然鱼龙混杂。
他没敢立刻打听熊胆熊皮的事,那太扎眼。先得摸摸行情,看看情况。
他假装闲逛,在一个卖旧胶鞋的摊子前蹲下,拿起一只看了看,压低声音问:“老乡,这咋换?”
那摊主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俩眼珠子,瞥了他一眼,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斤粮票?”
摊主摇摇头,压低声音:“三毛钱,或者等价的老玉米。”
刘光福咂咂嘴,放下胶鞋。真黑!这破鞋新的才多少钱。
他又溜达到一个卖烟叶的摊子前,闻了闻,味道还挺冲。
“烟叶咋换?”
“一毛钱一撮,或者半斤粗粮。”卖烟叶的老头哑着嗓子说。
刘光福心里大概有数了,这里的物价果然比明面上高不少,而且更认实物和粮票。
他转悠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缩着脖子、面前摆着几个小瓷瓶的人,看着有点像卖药的。
他凑过去,小声问:“老乡,你这卖的啥?”
那人警惕地看看西周,低声道:“虎骨酒,自家泡的,壮筋骨,驱风寒,好使得很。”
刘光福心里一动,装作随意地问:“哦…有更厉害点的吗?比如…熊胆啥的?听说那玩意才是真宝贝。”
那人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一眼,立刻摇头:“没有!那玩意谁敢碰?要命的!快走快走!”
刘光福碰了一鼻子灰,但不惊反喜。这反应说明啥?说明这玩意确实值钱,也确实危险!有门!
他又试探着问了两个人,反应都差不多,一提熊胆就变色,赶紧让他走开。
看来这东西太敏感,一般小打小闹的不敢沾。
难道白来了?刘光福有点郁闷。
就在他准备再逛逛就撤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两个黑影在低声交谈,话里提到了“靠山屯”和“盗猎”的字眼。
他立刻竖起耳朵,悄悄靠近了一点,假装系鞋带。
“…听说了吗?靠山屯那边逮住俩盗猎的,让熊瞎子拍了个半死!”
“咋没听说!动静不小!好像还跑了一个?”
“跑了一个?不能吧?不是说都抓住了吗?”
“嘿,内部消息!听说本来仨人,有一个贼他妈溜,还会妖法,枪都能变没了!把同伙都吓疯了!公安正秘密查呢!”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谁知道呢,反正那地儿最近少去,不太平…”
刘光福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跑了一个?还会妖法?枪没了?这说的…难道是自己?公安还在秘密调查?
他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
幸好自己今晚来了这一趟!不然还蒙在鼓里!公安根本没放弃,还在查!
而且“跑了一个”这说法…是独眼龙他们醒了?还是公安的烟雾弹?
他心里乱成一团,再也顾不上打听熊胆的事了,赶紧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脚步加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废砖窑的范围,首到再也听不到那些嗡嗡的低语声,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脑子也清醒了点。
公安还在查,这麻烦就没完。自己得更加小心才行。
那包赃物,短时间内绝对不能出手!太危险了!
可是…放在手里也是定时炸弹啊…
他郁闷地往回走,来时的兴奋劲荡然无存,只剩下担忧和烦躁。
快走到屯子口的时候,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赶紧找了个僻静地方,把脸上的灰擦掉,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早起溜达的样子,慢悠悠地往知青点晃荡。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苏婉清拿着个搪瓷缸子,正站在院子里的水缸边舀水漱口。
看到刘光福从外面回来,她动作顿了一下,清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刘光福心里一虚,赶紧挤出个笑容:“早啊,苏知青,我…我睡不着,起来溜达溜达,透透气。”
苏婉清看了看他沾着泥点的裤腿和微微喘气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继续低头漱口。
刘光福松了口气,赶紧溜回屋里。
躺在炕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公安的秘密调查、黑市的敏感、还有那包不敢出手的烫手山芋…一堆事堵在心里。
不行,不能这么被动!
得想办法彻底了解公安那边的进展!最好能知道独眼龙他们到底醒了没有,说了什么!
怎么了解?谁能有这方面的消息?
他脑子里飞快过着认识的人。
王支书?他肯定知道一些,但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其他知青?更没门路。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屯里的赤脚医生,孙老栓!
昨天公安就是把独眼龙他们先抬到卫生所简单处理的!孙老栓肯定接触过伤员,说不定能听到点风声!
而且这老头平时看着笑眯眯的,挺好说话的样子…
对!就找他!
刘光福一下子坐了起来,眼里重新燃起希望。
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去卫生所套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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