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宇是被一股冲鼻的霉味呛醒的。
不是他办公室里速溶咖啡混着文件油墨的味道,也不是台风天救援现场那种湿冷的泥土味,而是一种掺杂着枯草、尘土和陈年霉斑的气息,像块浸了水的破布,死死捂在他口鼻上。
他想抬手揉眼睛,胳膊却重得像灌了铅,稍一用力,太阳穴就突突地跳,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紧接着,陌生的画面碎片猛地撞进脑海 ——
黄澄澄的蝗虫遮天蔽日,落在地里,转眼就把刚抽穗的麦子啃成光杆;穿着破烂短打的流民跪在城门口哭嚎,喊着 “给点吃的吧”;一个穿着戍卒铠甲的壮汉,临走前摸着少年的头说 “承宇,好好照顾你嫂子,哥打完仗就回来”;最后是一片漆黑,耳边是模糊的女声 “承宇,承宇你醒醒”,还有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咳……” 季承宇闷哼一声,终于睁开了眼。
入目是黢黑的土坯墙,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黄土,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能看见灰蒙蒙的天。他躺在铺着破草席的土炕上,草席里的麦秆硌得人骨头疼,身上盖的 “被子” 是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散发着和空气一样的霉味。
这不是他的身体。
脑海里的碎片终于拼凑成完整的记忆:他是季承宇,二十一世纪的应急管理专家,三天前在台风救援现场连续工作了三十个小时,突发心梗倒在堤坝上。再次睁眼,就成了大靖王朝边境 “荒城” 里的同名少年 —— 一个十七岁的落魄秀才,父母早亡,靠兄长季承业(边境戍卒)供养读书。半年前,季承业在黑沙部袭营的战斗中战死,只留下寡嫂宋知夏,和这间西面漏风的破屋。
而现在,是荒城遭遇蝗灾的第三个月。
地里的庄稼早被蝗虫啃得一干二净,树皮、草根都被流民挖光,城门口每天都有人饿死,昨天原主就是因为两天没吃东西,饿晕在去城根找渗水的路上,被邻居抬了回来,再醒来,芯子就换成了来自现代的他。
“嫂嫂……” 季承宇沙哑地喊了一声,转头看向炕的另一头。
土炕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女子。她侧身躺着,身上盖着比季承宇更破旧的布巾,乌黑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蜡黄的脸上,看不清模样,只有微弱的咳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每咳一下,肩膀就轻轻颤抖,像风中快要折断的枯草。
这就是宋知夏,原主的嫂嫂,季承业的遗孀。记忆里,这个女子是个苦命人,十六岁嫁入季家,没享过一天福,丈夫战死後,靠着挖野菜、偷偷给人缝补衣服换点粮食,硬是把原主从饿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季承宇撑着胳膊坐起来,动作轻得怕吵醒她。他挪到宋知夏身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 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原本该是杏眼的地方,此刻眼窝深陷,只有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睑,偶尔颤一下,证明人还活着。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宋知夏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触感枯瘦得像一截老树枝,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但好在还在跳,节奏虽然慢,却很稳。季承宇松了口气 —— 以他的应急知识判断,宋知夏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忧思过度导致的虚弱,还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要能尽快找到吃的和干净水,就能缓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炕下,在墙角看到了一个豁了口的陶罐。走过去弯腰一看,罐底孤零零地躺着半块麦饼。
那麦饼黑得发暗,边缘己经硬得能硌掉牙,上面还沾着几点霉斑,一看就放了很久。季承宇捏起麦饼,指尖能感受到它的粗糙,心里却沉甸甸的 —— 这恐怕是这个家最后的存粮了,宋知夏自己舍不得吃,留着给原主,结果原主没吃上,倒让他这个 “外来者” 占了先。
“先让嫂嫂活下来。” 季承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把麦饼小心翼翼地放回陶罐,盖好盖子。他知道,这点东西不够两个人吃,而且这么硬的麦饼,宋知夏现在的状态也咽不下去,得先找水,把麦饼泡软了给她吃,再想办法找更多能入口的食物。
他站起身,环顾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破屋。屋里除了土炕、陶罐,就只有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桌腿用石头垫着,桌上放着一个破碗,碗里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污渍,应该是之前喝野菜汤剩下的。墙角还堆着几根断绳、一块破布,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 那是季承业生前用来砍柴的。
季承宇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的景象比记忆里更惨。
荒城的街道是黄土铺的,风一吹,卷起漫天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有的只剩下断壁残垣,偶尔能看见几个流民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像一截截没有生气的木头。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嘶吼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怒骂声 ——
“那户还有野菜!冲啊!”
“别抢!那是我家最后一点吃的!”
“放手!再不放手我砍死你!”
季承宇眯着眼睛望过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围着一间破屋,有人举着木棍,有人手里攥着石头,正疯狂地砸门,屋里传来绝望的哭喊。这场景,和他在灾难现场见过的哄抢物资何其相似,只是这里没有救援人员,没有救灾物资,只有赤裸裸的生存挣扎。
他的目光再往远处移,落在荒城的城墙上。
那城墙是用黄土夯的,矮得只有一人多高,墙皮剥落,到处都是缺口。城墙顶端插着一面残破的旗帜,旗面原本该是红色的,现在己经褪成了灰褐色,上面绣着的 “荒城” 二字缺了半边,只剩下 “荒” 字的轮廓,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呜咽。
风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季承宇心里一沉 —— 他知道,那是饿死或者抢粮时被打死的流民,来不及处理,就随意扔在城墙根下,任由野狗啃食。
“咳…… 咳咳……”
身后传来宋知夏的咳嗽声,比刚才更剧烈了。季承宇赶紧转身回屋,刚走到炕边,就看见宋知夏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浑浊,像是没看清眼前的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突然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她咳得撕心裂肺,肩膀剧烈起伏,季承宇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就看见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淡红色的血。
那点血珠落在枯瘦的手指上,格外刺眼。
季承宇的心猛地一紧。
他知道,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肺痨前兆,再拖下去,就算不饿死,也会被咳死。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立刻找到干净的水,把那半块麦饼泡软了给宋知夏吃,然后再去城根找渗水,或者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野菜 —— 哪怕是之前被人挖过的草根,只要没毒,总能聊胜于无。
他扶着宋知夏躺好,用破布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声音尽量放柔:“嫂嫂,你再忍忍,我去给你找水,找吃的。”
宋知夏的眼神终于聚焦在他脸上,她看着季承宇,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承宇…… 别去…… 外面…… 危险……”
“没事的嫂嫂。” 季承宇勉强笑了笑,握紧了她枯瘦的手,“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炕上虚弱的宋知夏,又看了一眼墙角陶罐里的半块麦饼,眼神变得坚定。
穿越到这绝境里,他没有选择。原主的记忆里,宋知夏是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他不能让她死。
先找水,再找食物,活下去 ——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季承宇拿起桌上的破碗,又顺手捡起墙角的断绳(或许能用来做个简单的陷阱),转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步步走进了漫天沙尘里。远处的嘶吼声还在继续,城墙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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