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景轩关于药中掺有朱砂和番木鳖的密信后,周天瑜心中虽惊怒交加,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冷静。敌人终于从暗处露出了獠牙,尽管手段阴毒,却也让她看清了方向。现在,她需要的是证据和自保的能力。
她按捺住性子,继续扮演着温顺虚弱的病人,每日按时服药(暗中将大部分吐掉或倒掉),配合孙院判的诊疗。孙院判在检查药渣后,果然在方剂中不动声色地加入了几味有轻微解毒、护肝功效的药材,试图中和毒性。这是一种无声的保护,周天瑜记在心里。
她在等,等景轩承诺的“三日之后”。
第三日午后,太医院按例对各宫主位用药进行季度查验。一位姓李的副使带着两名药童,提着几个沉重的紫檀木验药箱来到了静心苑。王嬷嬷虽被限制在外围,但对此等例行公事也不敢怠慢,亲自在一旁监督。
李副使先是恭敬地向周天瑜请安,然后例行公事地询问了孙院判几句关于公主病情和用药的情况,接着便让药童打开药箱,取出戥子、药碾等物,开始核对药材、检查成色。
整个过程看似严谨刻板,周天瑜靠在榻上,半闭着眼,仿佛对这一切漠不关心。然而,她的余光却紧紧锁定在那两个药童身上。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眼神灵动的药童,在弯腰取戥子时,手肘“不小心”碰了一下验药箱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花装饰。
周天瑜的心猛地一跳!就是那个药童!景轩安排的人!
那药童似乎有些慌乱,连忙用手去扶那雕花,手指在花纹上看似无意地按了几下。周天瑜看得分明,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构!药童扶正“雕花”后,又继续忙碌,但在转身称药时,他的袖口再次拂过验药箱底部。
片刻后,查验完毕,李副使带着药童告退。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察觉异常。
待众人退去,殿内只剩下翠微和一名医女时,周天瑜才缓缓睁开眼,对翠微道:“翠微,本王觉得有些气闷,想喝口参茶,你去小厨房看看,用那支新进的老山参切片沏来。”
支开了翠微,她又对医女道:“方才李副使查验时,本王似乎闻到了一股异样的药味,许是箱子里的陈药气味,你去将窗户再开大些,散散味道。”
医女不疑有他,依言去开窗。
就在医女背对着她走向窗户的瞬间,周天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探向床榻外侧紧挨着放验药箱的矮几下方——果然,在箱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摸到了一个用磁石吸附着的、冰凉坚硬的小布包!
她迅速将布包收入袖中,动作快如闪电,心跳如鼓。医女开完窗转身,见她依旧虚弱地躺着,毫无异状。
片刻后,翠微端着参茶回来。周天瑜勉强喝了几口,便挥手让她们都退下,称要静卧休息。
当殿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时,周天瑜才激动地取出那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样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把锋利无比、可藏在簪中的细刺;几根淬了麻药、可装于小巧弩机中的银针(附有微型弩机图纸);一个装满无色无味的小瓷瓶;以及一叠面额更大的银票和几锭小金元宝!
最重要的是,布包里还有一张字条,是景轩的笔迹:
“姐,物己送到,万务小心使用。钱副使处己安插眼线,其与长春宫联络多用一姓胡的太监,弟己设法盯住。姐可伺机而动,但切勿亲身涉险。一切以安危为重!”
周天瑜将这些东西紧紧攥在手中,感受着金属的冰冷和纸张的柔软,心中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感。她不再是那个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弱质女流了!有了这些防身之物和充足的银钱,她的行动自由度和安全性将大大提升!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些筹码,进行反击了。
首接揭发钱副使和贤妃?证据不足,打草惊蛇,反而可能引来更疯狂的报复。她需要更巧妙的办法。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她要利用自己“病重”的身份,演一出“垂死梦呓”的戏码,将怀疑的种子,撒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周天瑜估摸着外面值守的医女和太监可能有些困倦时,开始她的表演。她先是发出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接着仿佛陷入噩梦般,断断续续地呓语起来:
“不……不要推我……碧波池……好冷……刘公公……你的药油味……我闻到了……别过来……钱……钱副使……药……药苦……贤妃娘娘……为何害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殿外值守的人隐约听见。她反复念叨着“碧波池”、“刘公公”、“药油”、“钱副使”、“药苦”、“贤妃”这些关键词,语气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如同一个被梦魇折磨的病人无意识的宣泄。
这一夜,静心苑的值守宫人,都听到了永宁公主惊恐的梦呓。
次日,永宁公主因服用药剂不当(暗指朱砂番木鳖之毒?)导致噩梦连连、神思恍惚的消息,便悄然在太医院和一些有心人的耳中传开了。虽然无人敢明说,但“碧波池”、“刘公公”、“钱副使”、“贤妃”这些字眼联系在一起,足以引发无限的遐想。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春宫。据说,贤妃当日便“头痛不适”,宣了太医。
周天瑜躺在病榻上,听着翠微打听来的零星消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反击的序幕,己经拉开。接下来,就看那些心虚的人,如何自乱阵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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