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院判宣布永宁公主病情好转、可尝试下地行走的消息，如同春风般吹散了静心苑连日来的沉闷。最高兴的莫过于翠微，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周天瑜，在殿内缓缓踱步，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周天瑜也配合地表现出康复的欣喜和虚弱，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谨慎，需要不时停下来喘息。她需要时间重新适应这具身体，更需要时间观察她“康复”后，各方的反应。
王嬷嬷的态度变得十分微妙。她依旧恭敬，但那份恭敬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疏离和忌惮。钱副使的死，显然让她意识到了这位看似柔弱的公主背后潜藏的危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过问，而是将更多日常事务交给了翠微和医女，自己则更像一个退居二线的监督者。
周天瑜乐见其成。王嬷嬷的“退让”，给了她更大的活动空间。
她能下地行走的消息很快传开。皇后萧皇后派人送来了滋补的药材和几套新制的春装，以示关怀，但本人并未亲临。皇帝也赏赐了些珍玩，并传口谕让她安心静养，不必急着回永宁宫。这份看似体贴的安排，实则是一种变相的隔离——皇帝和皇后似乎都希望她暂时远离后宫纷争的中心。
周天瑜并不在意。对她而言，太医院的静心苑反而更安全，也更利于她暗中行事。
她能活动的范围逐渐从殿内扩展到静心苑的小花园。这里花木扶疏，环境清幽，更重要的是，苑墙一角有个小小的角门，平日里锁着，但门外就是太医院通往内宫的一条僻静甬道。周天瑜每次散步，都会“不经意”地走到角门附近，观察门锁和守卫情况。
她康复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长春宫。
这日午后，周天瑜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翠微匆匆走来，低声禀报：“殿下，长春宫来人了，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如意，说是奉娘娘之命，送来一些安神的香料。”
周天瑜眸光一闪。贤妃终于按捺不住了？钱副使刚死，她就派人来，是试探，还是示好？
“请她过来吧。”周天瑜淡淡道，依旧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
片刻后，一个穿着淡紫色宫装、容貌秀丽、举止沉稳的大宫女走了过来，恭敬行礼：“奴婢如意，参见永宁公主殿下。贤妃娘娘听闻殿下凤体渐安，心中甚慰，特命奴婢送来西域进贡的安神香，愿殿下早日康复。”
周天瑜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如意身上。这个宫女她见过几次，是贤妃的心腹，为人精明干练。
“有劳贤妃娘娘挂念，如意姑娘请起。”周天瑜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娘娘近日凤体如何？听闻也欠安？”
如意起身，垂首答道：“谢殿下关怀。娘娘只是偶感风寒，己无大碍。娘娘常说，殿下与她都是福薄之人，需相互照应才是。” 她话中有话，似在暗示什么。
周天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娘娘有心了。本王病中恍惚，许多事记不真切，只望日后能安稳度日便好。” 她这是在暗示自己“失忆”，不想再追究前事。
如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连忙道：“殿下洪福齐天，日后定当平安顺遂。这安神香用法特别，需以银碟盛放，微火慢焙，香气方能持久宁神。奴婢可否为殿下演示一番？”
周天瑜心中警觉。演示用法？是想借机探查静心苑内的情况，还是想在香上做手脚？
“不必劳烦如意姑娘了。”周天瑜婉拒，“翠微，收下香料，仔细记下用法便是。本王有些乏了，如意姑娘请回吧，代本王谢过贤妃娘娘。”
如意见周天瑜态度冷淡，且透露出送客之意，也不敢强留，只得再次行礼：“奴婢告退，愿殿下早日凤体康健。” 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如意离去的背影，周天瑜眉头微蹙。贤妃此举，绝非单纯示好。送香料是假，探听虚实是真。看来，钱副使的死，虽然暂时压制了对方，却也让他们更加警惕，甚至可能……狗急跳墙。
“翠微，”周天瑜吩咐道，“将那香料收好，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得使用。” 她必须防备任何可能的风险。
“是，殿下。”翠微连忙应下。
当晚，周天瑜通过小安子，给周景轩送去密信，将贤妃派人试探之事告知，并让他重点查探长春宫近日的动向，尤其是那个姓胡的太监以及如意家人的情况，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她有一种预感，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贤妃一党在连续受挫后，要么会彻底沉寂，要么会发动更猛烈的反击。而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康复，对她而言，不是终点，而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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