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事暂歇,朝堂上下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缓。为振作因战事而压抑的士气,并彰显国力、安抚宗室勋贵,皇帝下旨,于京郊皇家猎场举行盛大的秋狝大典。
秋狝,即秋季狩猎,是历代王朝重要的军事演习和礼仪活动,旨在演练军队,提倡尚武精神。此次大典规模空前,不仅在京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勋贵子弟需随行,连久居深宫的妃嫔和成年公主也获恩准前往观礼。
旨意传到永宁宫,周天瑜心中微动。秋狝大典,对她而言,是走出深宫、接触更广阔天地的绝佳机会。她可以亲眼见识这个时代的军事水平、武备状况,也能观察朝中众臣、宗室子弟的言行举止,或许还能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风险。猎场环境复杂,人员众多,各方势力混杂,难保不会有人趁机生事。尤其是她刚刚因北境之事声名鹊起,必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殿下,秋狝大典,您可要小心些。”翠微一边为她准备出行的衣物,一边担忧地提醒,“听说猎场里猛兽出没,而且人多眼杂……”
“无妨,”周天瑜安抚道,“有侍卫随行,且本王只是观礼,不会深入猎场。正好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她确实需要散心。连日来的殚精竭虑,让她身心俱疲。广阔的天地,或许能让她放松紧绷的神经,理清纷乱的思绪。
秋狝之日,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皇家猎场旌旗招展,号角连连。皇帝一身戎装,亲自主持大典,皇子们皆披甲持弓,英姿勃发。周天瑜与其他妃嫔共主坐在高高的观礼台上,俯瞰着下方整齐列阵的军队和跃跃欲试的狩猎队伍,感受着一种与宫廷截然不同的雄壮气息。
大典开始,号炮齐鸣,皇帝率先引弓射出一箭,宣告狩猎开始。顿时,千骑卷平冈,万箭齐发,声势浩大。周天瑜的目光却并未过多停留在那些追逐猎物的身影上,而是仔细打量着整个猎场的布局、军队的阵型、以及各种器械的应用。
她看到军士们使用的多是传统的弓弩刀枪,虽训练有素,但装备并无太多出奇之处。运输辎重主要依靠骡马和人力,效率低下。这让她更加坚定了推动“天公司”设立的决心。
狩猎进行到午间,众人暂歇,在临时搭建的营地进行野宴。周天瑜由宫女陪着,在营地边缘散步,呼吸着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这位便是永宁公主殿下吧?久闻殿下慧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天瑜转身,只见一个穿着华贵猎装、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正含笑看着她。男子容貌俊朗,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纨绔之气,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随从。
周天瑜并不认识此人,但看其穿着气度,应是宗室子弟或高官之后。她微微颔首,语气疏离:“阁下是?”
“在下赵珩,家父乃镇北王。”男子自报家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镇北王?周天瑜心中一动。镇北王是皇帝的同母弟,地位尊崇,手握部分兵权,常年镇守北方,此次秋狝特意回京参加。这赵珩,便是镇北王世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风评不佳。
“原来是世子。”周天瑜淡淡应道,“世子不去狩猎,为何在此?”
赵珩笑道:“那些粗野之事,有何趣味?倒是殿下这般神仙人物,更值得结交。听闻殿下近日屡有奇思,助益北境战事,在下钦佩不己,特来拜会。”
他的话听着是恭维,但眼神却毫不掩饰地在周天瑜身上打量,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侵略性。
周天瑜心中厌恶,面上却不露声色:“世子过誉了。本王不过是读了些杂书,偶有所得,当不得奇思。狩猎尚在进行,世子还是莫要耽误了正事。”
她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赵珩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几分强势:“殿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秋狝大典,本就是宗室子弟结交畅谈之时。在下对殿下仰慕己久,不知可否邀殿下共饮一杯,详谈一番?”
他身后的随从也隐隐围了上来,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周天瑜身边的宫女吓得脸色发白。
周天瑜眸光一冷。这赵珩,竟如此嚣张跋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公主!
她正欲厉声斥责,一个清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赵世子,永宁公主殿下凤体初愈,需要静养,恐怕不便饮酒。世子若想狩猎,前方鹿群正多,莫要错过了时机。”
周天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银色轻甲、身姿挺拔的年轻将领走了过来。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股沙场历练出的英气,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安国公的嫡长孙,萧衍。萧衍年少从军,在北境立下不少战功,此次随安国公回京叙功,也参加了秋狝。
赵珩见到萧衍,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忌惮,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原来是萧小将军。本世子与公主殿下说话,似乎不干小将军的事吧?”
萧衍走到周天瑜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赵珩,语气却不容置疑:“护卫皇室周全,乃臣子本分。世子言行若有不当,萧某自然要管。”
他的气场强大,瞬间压过了赵珩。赵珩身后的随从们也不敢造次。
赵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了看萧衍,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周天瑜,知道今日讨不到便宜,只得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不打扰殿下清净了。告辞!”说完,带着人悻悻离去。
“多谢萧将军解围。”周天瑜向萧衍道谢。她对这位年轻将军略有耳闻,知道他是安国公的得力臂助,为人刚正。
“殿下客气了,分内之事。”萧衍拱手行礼,态度恭敬,但目光在与周天瑜对视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好奇,“猎场人多杂乱,殿下还需多加小心。”
“本宫明白。”周天瑜点点头。
萧衍并未多言,再次行礼后,便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周天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萧衍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镇北王世子赵珩的突然接近,又意味着什么?这秋狝大典,看来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平静的湖面下,新的暗流,己经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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