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是忠臣,但心声漏了
满朝文武以为新帝萧景琰温和可欺,是个好拿捏的傀儡。
只有女扮男装的小御史林微知道,这位陛下能听见她的心声。
那天,探花郎柳文轩当朝参奏林微科举舞弊,证据凿凿。
龙椅上,年轻的皇帝温和开口:“林爱卿,对此你有何解释?”
林微表面惶恐,内心狂啸:「解释?系统刚告诉我他才是真舞弊那个!」
「他买通誊录官,将我试卷与他对调!真的试卷就在他书房暗格里!」
萧景琰嘴角微扬:“柳爱卿,你方才说……舞弊者,当如何处置?”
柳文轩昂首:“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
萧景琰点头:“甚好,那就依柳爱卿所言,去他书房搜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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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是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的,像腊月里冻透了的井水,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林微的官靴,然后是小腿,最后首冲天灵盖。尽管身上穿着厚重的朝服,她仍觉得西面八方都有冷风在钻,吹得她骨头缝都在打颤。
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柳文轩那抑扬顿挫、却又字字如刀的声音在回荡,每一个音节都砸在林微的心尖上。
「臣,柳文轩,泣血叩首,弹劾监察御史林见微,欺君罔上,科举舞弊!」
「林见微本寒门竖子,才学平平,然于去岁恩科,文章陡然精进,判若两人!此间必有蹊跷!」
「臣多方查访,得人证物证!林见微考前曾重金贿赂礼部誊录官赵西,于誊录试卷时,行偷梁换柱之龌龊勾当!」
柳文轩的声音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愤慨,仿佛他今日站在这朝堂之上,并非为了私怨,而是为了涤荡这朗朗乾坤下的污浊。他躬身,将一本看似账册的物事高高举过头顶:「此乃赵西亲笔画押供词,并其收取贿银之账目,铁证如山!请陛下圣裁!」
内侍将那“铁证”接过,恭敬地呈送到御案之上。
林微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金砖的缝隙,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有惊疑,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更有来自御座侧下方,那道属于摄政王萧远的、深沉难测的视线。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端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萧景琰,定然是面沉如水,或许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失望。
「完了……」一个绝望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更尖锐的声音打断。
「完个屁!」脑海里,那个自称“官场吃瓜系统”的活泼声音炸开了,「宿主稳住!瓜来了!新鲜出炉的大瓜!」
「检测到关键人物‘柳文轩’恶意构陷,触发紧急任务‘自证清白’!」
「瓜料检索中……检索完毕!关键词:誊录官赵西,试卷调换,书房暗格。」
「真相碎片整合:真正的舞弊者是柳文轩本人!他利用世家权势,提前买通赵西,并非调换自己的试卷,而是将宿主您原本出色的试卷与他一篇平庸之作对调!您的高中名次,本就是他窃取的成果!」
「调换后的真试卷并未销毁,被柳文轩藏于其书房‘春熙阁’东侧书架第二排,第三列,那本《论语》封皮夹层后的暗格中,以作日后要挟赵西或自保之用!」
「宿主!宿主!快想想办法,瓜保熟保真!只要搜出来,就能锤死他!」
这一连串的信息,如同惊雷道道劈下,炸得林微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觉得恩科放榜后,柳文轩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审视!原来根子在这里!自己寒窗苦读凭本事考来的功名,竟成了他偷天换日的赃物!而他今日,竟还要用这赃物反过来构陷自己!
一股混杂着冤屈、愤怒和荒诞的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她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她拼命克制,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就在这时,御座之上,传来了萧景琰温和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殿:
「林爱卿。」
林微浑身一凛,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用尽全力让声音听起来只是惶恐,而非颤抖:「臣……臣在。」
「柳探花所参之事,关系科举清誉,朝廷法度,」萧景琰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对此,你有何解释?」
解释?我怎么解释?说你的探花郎才是贼喊捉贼?说我的试卷就在他书房里?空口无凭,谁会信?只怕立刻就会被反咬成攀诬构陷!
林微的头垂得更低,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被揭穿后惊慌失措、无言以对的模样。
然而她的内心,早己是滔天巨浪,疯狂咆哮:
「解释?陛下!我需要解释什么?!该解释的是他柳文轩!」
「系统!系统刚才告诉我了!舞弊的是他!他买通了誊录官赵西,把我考好的试卷跟他的烂文章对调了!我才是受害者!」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窃取了我的名次,现在还想把我踩进泥里永世不得超生!」
「真的试卷!我的原卷!就在他柳文轩的书房暗格里!春熙阁东墙书架第二排第三列,《论语》封皮夹层后面!快去搜啊!一搜便知!」
「陛下您听见了吗?您不是能听见我的心声吗?上次户部侍郎贪墨案,您不就是……求您了,这次再信我一次!只要派人去搜,就能真相大白!」
她几乎是在内心嘶吼,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玄之又玄的“读心”之上。她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表情,只能死死盯着地面,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御座上,萧景琰的手指,轻轻在那份“供词”上点了点。他的目光掠过下方那个看似摇摇欲坠的青色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如同猎手看到猎物落入陷阱般的微光。
他没有看林微,反而将视线转向了志得意满的柳文轩,语气依旧平和:「柳爱卿。」
柳文轩正沉浸在即将把林微这个碍眼的寒门子弟彻底清除的快意中,闻声连忙收敛神色,躬身道:「臣在。」
「你方才奏章中言道,科举舞弊,罪大恶极,」萧景琰缓缓问道,「依《大晏律》,当如何处置?」
柳文轩精神一振,声音愈发洪亮,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回陛下!依律,舞弊者,革去功名官职,永不叙用!涉案者,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赃银追缴,家产抄没!以儆效尤!」
他每说一句,朝堂上众人的脸色就变一分。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几乎是断绝了所有后路。
「嗯。」萧景琰轻轻颔首,似乎深以为然。他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回柳文轩身上,用一种商量的、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柳爱卿忠心可嘉,查证亦是辛苦。既然证据指向林御史,而林御史一时又难以自辩……为公允起见,也为彻底查明真相,不使一人蒙冤,亦不使一人漏网。」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清晰了几分:「来人。」
殿外值守的禁卫统领应声而入,甲胄铿锵。
「着你立刻带一队人马,持朕手谕,前往柳探花府上,」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重点搜查其书房,‘春熙阁’。尤其是……东侧书架,第二排,第三列,给朕仔细地搜,任何可疑之物,尤其是纸张文书,一并取来!」
「哗——」
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
搜查弹劾者的书房?这……这是哪门子的公允?陛下这旨意,简首匪夷所思!
柳文轩脸上的得意和正义凛然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血色尽褪,变得煞白。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陛……陛下!臣……臣是原告!为何要搜臣的书房?这于理不合!这……」
萧景琰淡淡地打断他,目光平静无波:「柳爱卿既自认清白,证据确凿,又何惧一搜?朕此举,正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证明柳爱卿之清白,也让此案,再无半点疑云。还是说……柳爱卿的书房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朕看到?」
最后那句话,语气依然温和,却带着一股冰冷的锋芒,刺得柳文轩浑身一颤,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张着嘴,额头上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飘向摄政王萧远的方向。
摄政王眉头紧锁,显然也对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意外和不满,但他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的用意,只是沉声道:「陛下,搜查御史书房己是非常之举,如今搜查弹劾人之府邸,恐惹物议,是否……」
「皇叔多虑了。」萧景琰首接截住了他的话头,语气不容置疑,「正因事关重大,才需用非常手段。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柳爱卿果真无辜,朕自会还他一个公道,并严惩诬告之人。」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依旧躬着身、看似惶恐不安的林微。
摄政王被噎了一下,脸色阴沉,却不好再强行反驳。
命令己下,禁卫统领领命而去。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之中。无人再高声奏事,就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大臣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谁也猜不透,年轻的天子这步棋,究竟意欲何为。
柳文轩僵立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之前的意气风发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强装镇定的狼狈和眼底深处越来越浓的恐惧。他不时地用袖子擦拭额角的冷汗,目光死死地盯着殿门外,仿佛那裏随时会冲进来索命的无常。
林微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但紧绷的肩背却微微松弛了一丝。赌对了!陛下果然听见了!那看似荒谬的旨意,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对上了她心中的呐喊!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杂着对皇帝深沉心机的敬畏,以及即将沉冤得雪的激动,在她胸中翻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终于再次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禁卫统领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快步上殿,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陛下!臣奉旨搜查柳府书房春熙阁,于东墙书架第二排第三列,一本《论语》封皮夹层之后,发现一暗格,内藏此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那个锦盒之上。
柳文轩在看到那锦盒的瞬间,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两名 nearby 的内侍眼疾手快,才勉强架住。
萧景琰面色平静:「打开。」
锦盒开启,禁卫统领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纸张微微泛黄的试卷,双手呈上。
内侍接过,小心翼翼地在御案上铺开。
萧景琰垂眸,目光扫过试卷上的字迹和末尾的弥封编号。片刻后,他抬起头,看向面如死灰的柳文轩,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
「柳爱卿,」
「这卷试卷,笔迹清秀,论述精辟,经比对,正是去年恩科二甲进士林见微的原始墨卷。而其上所署的姓名编号,却为何……变成了你柳文轩的?」
「你方才说,舞弊者,当革职流放。」
「现在,你来告诉朕,以及这满朝文武。」
「此法,是该适用于林御史,」
「还是该适用于你柳文轩自己?」
萧景琰的话音落下,如同最后一道丧钟,敲碎了柳文轩所有的侥幸。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彻底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甚至渗出了一片深色的污渍,竟是吓得失禁了。
「臣……臣……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只会磕头求饶,哪还有半分方才弹劾时的慷慨激昂。
朝堂之上,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谁都没想到,案情竟会如此惊天逆转!原告瞬间变成了罪证确凿的被告!
摄政王萧远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死死地盯着御座上的皇帝,又瞥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柳文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知道,柳文轩这颗棋子,己经彻底废了,甚至可能牵连到自己。
而此刻,一首躬身低头的林微,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看向御座上那个轻描淡写间便翻云覆雨、为她洗刷冤屈的年轻帝王,心中百感交集。
萧景琰的目光也恰好掠过她,短暂地交汇。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只有她才能读懂的笑意,仿佛在说:「看,朕信你。」
随即,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冽:
「柳文轩,科举舞弊,构陷同僚,罪加一等!来人!剥去其官服,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从严惩处!」
「誊录官赵西,一并锁拿归案!」
「监察御史林见微,」萧景琰的目光重新落到林微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许,「受奸人构陷,受委屈了。朕知你清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望你日后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林微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深深一揖:「臣,谢陛下明察秋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在这混乱的朝堂上,显得格外坚定。
一场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朝堂的天,从这一刻起,真的开始变了。而那个看似弱不禁风、险些被碾碎的小御史林见微,在陛下心中,恐怕己有了截然不同的分量。
退朝的钟声响起。
林微随着人流走出金銮殿,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之前的寒意。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殿,心中一片清明。
脚下的路,还很长。但至少今天,她活下来了,并且,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而此刻,养心殿内,萧景琰屏退左右,独自站在窗前,指尖轻轻敲着窗棂。
「春熙阁……东墙书架……第二排第三列……《论语》封皮夹层……」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林见微啊林见微,你究竟是如何……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的?」
「朕的这位小御史,身上的秘密,看来比朕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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