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阵心那点金光,它还在轻轻波动,像口锅里将沸未沸的水。木腿插在中间,纹丝不动,可我忽然听见了声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那种声响,更像是直接在我脑仁里凿了个洞,往里灌水银——又冷又沉,还带着回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老道士的棋……该收网了。”
这话一出,七柄剑鞘同时震了一下。我下意识抱紧了些,就在这瞬间,锈迹“簌簌”往下掉,像是被谁拿刷子狠狠刮过一遍。鞘脊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篆,逆着经络走势刻进去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股不讲理的劲儿。
我瞳孔一缩。
这公式……我在哪儿见过?
不是梦里,也不是幻境。是三年前那个雨天,老道士蹲在屋檐下啃桃酥,边嚼边拿炭条在地上画圈圈,嘴里嘟囔着什么“命要当,账得清,三七归一五不留”。我当时以为他又喝高了,顺手拿算盘盖了过去。
可现在,这些铭文和那天地上的炭笔痕迹,严丝合缝,一字不差。
“收网?”我低声重复,“你是说……他早就布好了局?”
话音刚落,腕上那缕红线猛地一颤。苏红袖的最后一抹残影竟挣脱了束缚,化作一道青烟直扑最近的“斩厄”剑鞘。她动作极快,却不像救人,倒像是要把自己拍进那层铭文里去。
我没动。
但头顶那道盘踞城模的青影炸了。
赵无锋的残甲猛然膨胀,金锁自三才阵中枢射出,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咔”地一声钉进地面,把那道青烟死死压住。锁链浮现战神符印,烫得空气都在冒泡。
残影被锁在地上,扭曲了几息,忽然停住。嘴角缓缓扬起,笑得不像人。
“你不是她。”我把归墟剑横在胸前,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四周开始龟裂的砖石声,“苏红袖不会碰剑鞘,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脚。她欠我一顿饭,还没吃呢。”
那残影咧嘴一笑,牙龈发黑:“掌柜的,你还真信她是为你好?她颈间玉坠……可是你亲手……”
话没说完,残甲突然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传了出来——平稳、刻板,带着点账房先生特有的不耐烦腔调:
“你早该发现……她颈间玉坠是……”
是司徒明!
我心头一震,正要追问,整座当铺突然发出“咯吱”一声巨响,像是被人从四面八方同时踩塌的纸房子。砖石浮空,梁柱拧成麻花,屋顶一块瓦片悬在半空,边缘渗出血似的暗红液体。
这不是外力破坏。
这是因果闭环完成后的自然崩解。
所有平行时空的定格达到了极限,现实本身撑不住了。
我立刻将七剑收回鞘中,转身用后背护住铭文面,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身前画了个“守”字结界。手法是老道士某次醉酒后趴桌上比划的,说是凡人障眼法,骗鬼用的。我没当回事,今天第一次照着做,却发现血线落地即燃,青焰腾起三尺,硬生生稳住了周身三尺空间。
“谁在说话!”我冲着那残甲大吼。
残甲剧烈震动,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往外拽:“我不是……我是……归墟……记得……别信……记忆……”
最后几个字几乎不成调,随即彻底沉寂。
我站在原地,耳根嗡鸣不止。刚才那一串话,分明是司徒明的声音,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
归墟?
他是归墟剑灵,这我知道。可为什么说“我不是”?难道这些年陪我数铜板、敲算盘、半夜温酒的人,根本不是他?
还是说……真正的司徒明,早就没了?
我低头看怀里的剑鞘,铭文还在发光,公式清晰可见。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解开它与桃酥之间的联系,搞明白老道士到底留下了什么。
可时间没有了。
头顶一根横梁轰然断裂,砸向我的瞬间,我侧身闪避,却发现脚下地砖也在碎裂。星图开始褪色,太极虚影摇晃不定,赵无锋的青影已经缩回令牌形态,贴在阵眼旁微微颤抖,显然已无力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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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红袖的残影仍被锁在地上,但在最后一道金锁之下,她的脸竟然慢慢转了过来,望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妖冶或天真,也不是孩童般的好奇。
是一种彻彻底底的释然,混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
她嘴唇微动,没发出声音,但我看懂了。
然后,那缕青烟开始消散,如同春日里融化的薄冰,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我握紧剑鞘,指甲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插在阵心的木腿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动,也不是地震。
它是自己动的。
下一瞬,完整的语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杂乱,也不再模糊。三个字,清清楚楚,带着熟悉的懒散调子,就像当年他偷吃我柜台上点心时说的那句“别告诉司徒明”
我浑身一僵。
翻账本?
哪个账本?
我猛地想起什么,伸手探入怀里——那里一直揣着一本破旧的蓝皮册子,封面写着“无咎斋出入明细”,页角还沾着不知哪年留下的茶渍。我一直以为是普通账簿,可此刻,它正在发烫。
我抽出一看,封底内页原本空白的地方,竟浮现出一行小字:
我手指一抖。
第三十七页?
那一页我记得,全是些莫名其妙的记录:
最后一行字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写上去的。
我盯着那句“吃之前,先听它说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第184章,我咬桃酥时钥匙卡在牙缝,越变越大……
那时候,我就听见了声音。
不是幻觉。
是桃酥在说话。
我抬手就要翻开第三十七页,指尖刚触到纸面,整本账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紧接着,算盘从废墟中飞出,悬浮半空,珠子自动拨动,发出三声清脆的“啪、啪、啪”。
正是我每日敲柜台的暗号。
账本“哗啦”一声自动翻到第三十七页,纸面泛起微光,那些原本看似胡言乱语的备注文字,竟开始重组排列,最终形成一段全新的公式——与剑鞘上的铭文完全对应,只是多了一行小字注解: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赵无锋的青铜令牌从阵眼中弹了出来,跌落在地,表面裂开一道细缝。与此同时,苏红袖残留的红线突然缠上我的手腕,用力一拽——
我踉跄一步,膝盖重重磕在碎砖上。
就在这一瞬,剑鞘上的铭文光芒暴涨,整个地窖被照得通明。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墙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七个重叠的身影,手持长剑,背对而立,仿佛守护着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木腿静默。
残甲无言。
我跪在废墟中央,怀里抱着七柄剑,账本摊开在膝头,耳边只剩算盘珠子轻轻晃动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自己开口,问了一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话:
“如果未来还没发生,那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到底是选择,还是早已写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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