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那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一种更深层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甜腻腥气,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来,瞬间灌满了鼻腔和肺部,令人几欲作呕。
白黎臣稳住身形,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光线惨白、无限延伸的医院走廊里。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不断的、低频率的嗡嗡声,光线冰冷而均匀,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却又显得格外不真实。墙壁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惨绿色,许多地方的墙皮己经剥落,露出后面灰黑的、仿佛渗着水渍的墙体。走廊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标着号码的病房门,门上的观察窗玻璃大多模糊不清,或者从里面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并非完全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声音——远处隐约传来的仪器滴答声、不知何处的管道流水声、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被这走廊无限放大后又扭曲、拉长,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噪音。
【副本加载完成。场景:遗忘医院。任务:存活至黎明,并找到“院长日记”。难度:困难(团队)。玩家人数:8。警告:不要相信护理员的话,不要进入标有红色十字的房间,不要……遗忘你自己。】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电流干扰般的杂音,冰冷地响起,最后的警告更是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白黎臣迅速看向身旁,夏晚烟几乎与他同时传送抵达,白色的身影在这惨白的光线下几乎要融为一体,唯有那如墨的长发和闭合的双眼,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全神贯注的警惕。她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声音……不对劲。”她低声道,声音在这诡异的回音走廊里显得有些飘忽,“有东西在……模仿。”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其他六名玩家也陆续出现,脸上带着初入险境的惊慌和茫然。他们迅速向白黎臣和夏晚烟这边靠拢,在这种环境下,抱团是本能。
然而,还未等他们交流,一阵轻微却规律的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
吱嘎——吱嘎——
声音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一个穿着浆洗得雪白、却莫名给人一种陈旧感护士服的身影,推着一辆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针筒、药瓶、束缚带)的小推车,从拐角后转了出来。她的脸被巨大的护士帽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毫无神采、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视线缓缓扫过聚集在一起的八名玩家。
“新来的病人?”护士开口了,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一台坏掉的留声机,“我是你们的护理员,阿香。现在,跟我去分配病房,并进行……入院评估。”
她推着车,继续向前,似乎笃定玩家们会跟上。
“不要相信护理员的话……”一个玩家低声重复着系统的警告,脸上写满了抗拒。
“跟她走。”白黎臣沉声道。他的【因果序列】在接触到这个自称阿香的护理员时,感受到的是一种极度空洞和混乱的因果线,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空壳,但同时又与整个医院弥漫的那种“遗忘”规则紧密相连。违逆她,可能会立刻触发未知的危险。
夏晚烟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她能“看”到,这个护理员身上缠绕着无数破碎的、属于不同患者的“时间碎片”,充满了痛苦、迷茫和……被强行抹去的空白。
玩家们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选择暂时跟随。阿香护理员推着车,走在前面,脚步声和滑轮声在走廊里规律地回响,引导着他们走向走廊深处。
走廊似乎永无止境,两旁的病房门一模一样,只有门牌号在细微地变化。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护理员推车上方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空气也越来越冷,那股腐烂的甜腥味却愈发浓重。
走了不知多久,阿香在一扇看起来与其他并无二致的病房门前停下。门牌上写着:713。
“你,住这里。”她伸出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毫无预兆地点向了夏晚烟。然后,她又指向旁边714房间,“你,住这里。”这次指的是白黎臣。
强行分开他们?
白黎臣心中一凛。他看向夏晚烟,她也正“望”向他。两人都明白,这是医院规则的第一步,也可能是瓦解他们联盟的开始。
“入院评估即将开始。”阿香护理员用她那平板的声音继续说道,玻璃珠般的眼睛扫过众人,“请各位病人……好好休息。记住,不要随意离开病房,不要……回想不该回想的事情。”
她推着车,吱嘎吱嘎的声音再次响起,缓缓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黑暗中,留下八名玩家站在两扇冰冷的病房门前,一股无形的、针对记忆与心灵的压迫感,沉甸甸地笼罩下来。黎明,似乎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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