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院的青石板路结着薄冰,西北风卷着沙砾打在侍卫的玄甲上,“叮叮当当”响得人心烦。两个侍卫用简易的木板抬着姬满,木板边缘磨得他胳膊生疼,可他连抬手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绝食第西天,他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视线时不时发黑,只有藏在怀里的玄鸟玉玦,还能透过粗麻布囚衣,传来一点能攥住的暖意。
“快点走!陛下只给一盏茶的时间,别耽误了!”前面引路的侍卫回头催了一句,声音裹在风里,听着格外冷硬。抬木板的侍卫应了声,脚步加快,木板晃得更厉害,姬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没东西可吐,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不能晕。
他还没见到白灵,还没把这玉玦还给她,还没跟她说祭天那天的计划——哪怕卧底回信说“人手不足,恐难成事”,他也得亲口告诉她,他没放弃,他会想办法。
马车就停在质子院门口,车帘是洗得发白的黑布,掀起来时一股霉味混着寒气扑进来。侍卫把他抬进车厢,木板磕在车板上“咚”的一声,姬满疼得闷哼了一声,却立刻睁大眼睛——他怕自己一闭眼,就错过见白灵的机会。
车厢里没垫东西,只有一层薄薄的稻草,寒气从车底往上冒,冻得他腿骨发麻。他蜷了蜷手指,摸到怀里的玉玦——这玉是上次改稿前,白灵塞给他暂存的,说“玄鸟能保平安,你带着,等咱们没事了再还我”。那时她眼里还闪着光,以为改了文稿就能逃出去,能一起去看西岐的春天。
可现在,她被关在冷宫里,连件厚衣服都没有。
姬满的心像被冰锥扎着,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武吉偷偷塞给他的半块麦饼,昨天还在怀里揣着,现在却不知道掉哪儿了——早知道能见到白灵,他该吃一口的,至少现在能有力气跟她多说几句话,至少能让她别那么担心。
马车“咕噜咕噜”地走,车轮压过结冰的路面,时不时打滑。姬满靠在车厢壁上,听着外面的风声,努力分辨着路线——过了王宫的朱雀门,再往西走,就是冷宫的方向。他去过一次,还是去年跟着帝乙去给冷宫的老妃子送东西,那时就觉得那地方阴得吓人,现在白灵被关在里面,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到了!”马车突然停下,侍卫掀开车帘,冷风瞬间灌进来,姬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两个侍卫又把他抬下车,他眯着眼,看到前面那座破旧的宫殿——宫墙掉了漆,门楣上“冷宫”两个字积满了灰尘,门口站着西个侍卫,手里的长戟在寒风里泛着冷光。
“进去吧,陛下有令,只准一盏茶的时间,不准说无关的话!”侍卫对着抬木板的人说,眼神却死死盯着姬满,像是怕他耍花样。
木板被抬进冷宫的大门,里面更暗,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里,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空气里满是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地面结着薄冰,侍卫走得小心翼翼,木板晃得姬满头晕。
“就是这儿了。”侍卫在牢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牢门。
姬满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努力抬起头,看向牢里——
油灯放在地上,昏黄的光线下,一个瘦弱的身影坐在稻草堆上,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听到动静,慢慢抬起头。是白灵。
她瘦了好多,脸比上次见时小了一圈,下巴尖得硌人,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沾着几根稻草。身上还穿着之前那件薄囚衣,袖子短了一截,露出的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可她的眼睛却亮着,看到他被抬进来,眼里瞬间充满了惊讶和心疼,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太快,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姬满!”她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急切,想扑过来,却又怕碰到他,只能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怀里的东西——姬满看清楚了,是他之前给她的那块玄鸟玉玦的另一半,她一首抱着。
“白灵……”姬满想笑,可嘴唇太干,扯不开,只能轻轻喊了她的名字,声音弱得像蚊子叫。
抬木板的侍卫把他放在稻草堆旁边,退到牢门口,和守在那里的侍卫一起盯着他们。“时间有限,快点说!”侍卫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白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姬满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她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是不是绝食了?你傻不傻啊!”
她的手很暖,比他的手暖多了,姬满忍不住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
“我好什么好!”白灵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却越擦越多,“我在冷宫里有吃有喝的(其实只有稀粥),你却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姬满看着她哭,心里又疼又暖——她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担心他。他慢慢抬起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手臂太沉,抬到一半就落了下来。白灵赶紧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用体温暖着他的手:“别乱动,你现在很虚弱,好好歇着。”
姬满看着她,眼神坚定:“我没事,歇几天就好。我找你,是有东西要还你。”
他说着,慢慢松开白灵的手,伸进怀里,摸索着——怀里的布片磨得他胸口发疼,可他不在乎,他只想快点把玉玦还给她。摸索了一会儿,他终于摸到了那块玄鸟玉玦,玉玦带着他的体温,比之前暖了些。
他把玉玦慢慢递到白灵面前:“这玉……之前你让我暂存的,现在……还给你。”
白灵看着他手里的玉玦,愣住了——这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后来她分成了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给了姬满,说“咱们一人一半,玄鸟能保咱们平安”。现在姬满把另一半还给她,是想让她带着完整的玉玦,平安活下去吗?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玦,玉玦的温度传到她的手里,暖得她心里发颤。她把两块玉玦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块完整的玄鸟玉玦,玄鸟纹在油灯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一只展翅的鸟,想要飞出这冰冷的牢房。
“你……”白灵看着姬满,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玉玦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玉是你的,该还给你。”姬满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还有坚定,“祭天那天,我会想办法救你。我己经联系了周族的卧底,就算人手不够,我也会想别的办法,带你逃出商都,带你去看西岐的春天。”
“你别冒险!”白灵立刻摇头,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帝乙肯定会在祭天那天布下很多侍卫,你根本救不了我,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我己经这样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她知道帝乙的脾气,祭天是大事,帝乙肯定会派很多侍卫看守,姬满就算有卧底帮忙,也很难成功,要是被发现了,姬满肯定会被处死,她不能让他这么做。
“我不觉得连累。”姬满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从改稿那天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为了活,敢改祭天文稿;我为了救你,就算冒险,也值得。白灵,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相信你,可我不想你死!”白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掉在姬满的手背上,冰凉的,“你要是死了,谁还会记得我是子白灵?谁还会带我去看西岐的春天?姬满,你别傻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姬满看着她,心里暖烘烘的——她都快死了,还在为他着想,还在想着“子白灵”这个名字。他慢慢握紧她的手,轻声说:“我不会死,我会活着,带你去看西岐的春天。你也别放弃,再等等,等祭天那天,我一定会来救你。”
白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姬满的脾气她知道,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只能点了点头,把拼好的玄鸟玉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好,我等你。可你答应我,一定要小心,要是不行,就别硬来,知道吗?”
“我知道。”姬满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脸色苍白,可笑容却很温暖,“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还要带你去看西岐的春天呢。”
就在这时,牢门口的侍卫突然喊了一声:“时间到了!该走了!”
白灵和姬满都愣住了,他们才刚见面没多久,还没说几句话,时间就到了。白灵抓着姬满的手,舍不得松开,眼泪又掉了下来:“姬满,你一定要保重,别再绝食了,好好吃饭,我等你。”
“我会的。”姬满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舍,“你也保重,冷宫里冷,多裹点稻草,别冻着了。我会想办法给你送点厚衣服来。”
侍卫走进来,抓住姬满的胳膊,就要把他抬走。姬满回头,看着白灵,大声说:“白灵,记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一定会带你去看西岐的春天!”
白灵站在原地,看着他被侍卫抬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握紧怀里的玄鸟玉玦,对着门口大声喊:“姬满,你一定要平安!我等你!”
木板被抬出牢房,牢门“咔嗒”一声被锁上,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冷宫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油灯“噼啪”的声音,还有白灵的哭声,在阴暗的牢房里回荡。
她慢慢坐回稻草堆上,抱着玄鸟玉玦,把脸贴在玉玦上,玉玦的温度还带着姬满的体温,暖得她心里发颤。她想起姬满虚弱的样子,想起他坚定的眼神,想起他说的“一定会救你出去”,眼泪又掉了下来。
“姬满,你一定要平安……”她对着油灯轻声说,声音哽咽,“我等你,我会好好活着,等你带我去看西岐的春天。”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着她的脸,也映着她怀里的玄鸟玉玦。玉玦上的玄鸟纹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是一只展翅的鸟,想要飞出这冷宫,飞出这商都,带着她和姬满的希望,飞向遥远的西岐,飞向那个有春天的地方。
而被抬回马车的姬满,靠在车厢壁上,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可心里却满是力量——他见到了白灵,确认了她安好,也跟她约定了,他一定会说到做到,在祭天那天,带她逃出去,带她去看西岐的春天。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玉玦的温度,像是白灵的手,在轻轻握着他的手,给了他勇气和希望。他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管前面有多难,他都不会放弃,因为他知道,白灵在等着他,等着和他一起看西岐的春天。
马车“咕噜咕噜”地往质子院走,冷风依旧在外面刮着,可姬满的心里却暖暖的,像揣着一团火。他知道,祭天那天会很危险,可他不怕,只要能救白灵,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算付出再多,他也愿意。
“白灵,再等等我。”他对着车厢轻声说,“很快,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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