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百米，“昆仑”基地。
空气带着经年累月循环净化后的微凉，恒定低噪的环境音反而衬托出绝对的寂静。这里是国家最尖端的绝密研发设施之一，如今成为了“灵枢”项目与“猎影”专项行动组的新家。
沈宁悦适应着没有昼夜之分的环境，带领团队在高度保密的内部网络中，搭建起升级版的“灵枢”分析矩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利用“情感指纹”追踪技术，深挖那个隐藏在无数攻击背后的、驱动一切的“空洞”。
顾宸渊则与安全部门的专家们一起，组建了“猎影”的行动指挥中枢，负责将“灵枢”的分析成果转化为实际的追踪与打击策略。
工作全面启动，庞大的数据流开始注入。“灵枢”如同一个潜入深海的探测器，在浩瀚的网络行为数据中，搜寻着那独特而诡异的“空洞”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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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比想象中更缓慢，也更……诡异。
“灵枢”确实能捕捉到更多与“磐石”事件中相似的、带有“急切索取”与“刻意规避”特征的行为集群，它们像幽灵一样在全球网络中闪烁，目标指向更多的关键科研机构和前沿科技企业。每一次，“猎影”行动组都能凭借预警提前布防或干扰，挫败了一次次潜在的破坏。
但关于核心的“空洞”，分析却陷入了困境。
“‘空洞’特征的表达极其微弱，且极不稳定，”“灵枢”在日报中陈述，“它更像是一种……背景辐射，存在于多个高关联性攻击集群的底层，但无法精准锚定其源头。其表现模式，不符合己知的人类情感动力学模型。”
换句话说，他们能检测到这种“病毒”造成的“症状”，甚至能描绘出“病毒”的某些行为特征，却无法找到“病毒”本身的源头，甚至无法理解它的“生命形态”。
“会不会……对手掌握着某种我们未知的、可以模拟或掩盖情感特征的技术？”一位网络安全专家提出假设。
沈宁悦盯着屏幕上那代表“空洞”的、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微弱信号曲线，缓缓摇头：“‘灵枢’捕捉的不是思维内容，是行为背后根深蒂固的动机模式。技术可以伪装行为，很难彻底重构动机底层的情感驱动……除非……”
她顿了顿，一个大胆甚至有些骇人的念头浮现：“除非，这种‘空洞’本身，就是它最真实的情感状态。它不是被掩盖了，它……就是‘空’的。”
这个推论让指挥中心陷入短暂的沉默。一个核心驱动情感为“空洞”的存在？那会是什么？极度冷血的反社会人格？还是……某种更非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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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出现在一次看似无关的关联分析中。
为了拓宽思路，沈宁悦要求“灵枢”跳出单纯的安全威胁数据，尝试将其“情感指纹”模型应用于更广阔的历史公开信息库，进行回溯性扫描——包括近几十年的全球科技论文、专利数据库、甚至是一些非正常的学术交流记录。
数天的沉默后，“灵枢”再次发出了警报。它在一篇发表于十五年前、某东欧国家一所名不见经传的技术学院学报上的、关于“分布式神经网络早期故障预警”的论文中，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空洞”特征。论文作者署名是一个早己不知所踪的研究员。
更重要的是，“灵枢”发现，该论文中提及的一个理论模型，与“磐石”事件中捕获的未知恶意代码的某些底层逻辑，存在高度隐晦的数学同源性！
这条线索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发现了一根纤细却连接着起源的丝线！
“猎影”指挥中心立刻调动所有资源，沿着这篇论文和那个消失的作者进行溯源。线索断断续续，跨越多个国家，涉及数个早己解散的空壳公司和注销的基金会，最终……指向了一个代号——“普罗米修斯”。
情报显示，“普罗米修斯”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极其隐秘的、由全球顶尖但理念极端的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信奉“技术绝对论”，认为和人性是阻碍技术飞跃的绊脚石，致力于推动各种不受限制的“突破性”研究，包括但不限于强人工智能、脑机接口和意识上传。他们在暗网中拥有崇高的地位，但也因其危险的研究方向被各国安全部门列为高度监控对象。
“‘空洞’……技术绝对论……”顾宸渊沉吟着，“如果‘普罗米修斯’中的某个核心成员或派系，其人格本身就因为长期沉浸于这种极端理念而呈现出‘情感空洞化’，或者……他们试图创造的东西，本身就缺乏人性的根基……”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他们的对手，可能是一群为了技术理想而抛弃了人性底线的“神”或者“魔”，也可能是一个……正在诞生的、没有情感的“神”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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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猎影”组围绕“普罗米修斯”展开深入调查时，基地内部却发生了一起意外。
一名负责外围系统维护的年轻工程师，在深夜独自检修一条备用光缆通道时，随身携带的、连接着内部监控网络的平板电脑，突然接收到了一段持续了仅0.3秒的、来源不明的极高频信号。信号内容无法解析，但这名工程师在事后报告称，在信号接收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巨大的空虚感袭来，仿佛一切意义都被抽走了”，伴随着短暂的意识恍惚。
基地安全部门如临大敌，立刻将其隔离检查，并对整个基地进行了地毯式扫描，却一无所获。那段信号也如同鬼魅般消失，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灵枢”在分析了该工程师事发前后的生理数据和行为日志后，给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标注：
【检测到极微量、高纯度的‘空洞’特征残留。与外部攻击集群中检测到的特征同源，但浓度与‘纯度’高出数个数量级。推测为近距离、指向性接触所致。】
基地内部，潜入了东西！或者……那个东西，一首就以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一股无声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知情人。
沈宁悦看着分析报告，手指冰凉。她想起“灵枢”之前关于“空洞”接近“存在的虚无”的描述。如果这个“东西”不仅能存在于网络，还能以某种方式影响现实，甚至……感知到他们的追踪，并做出了回应？
顾宸渊立刻下令，基地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实行双人同行制，并对所有人员近期接触过的外部物品进行最严格的溯源。
地下基地的生活，陡然充满了无形的压力与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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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宁悦无法入睡，独自在权限允许的休息区走廊慢慢踱步。冰冷的金属墙壁映照出她略显疲惫的身影。
这时，她的加密通讯器震动了一下，是“灵枢”发来的、标记为“非任务性思考”的信息。似乎它也在持续思考着那个“空洞”。
【基于新增‘近距离接触’事件数据，对‘空洞’模型进行递归优化。新的假设：‘空洞’并非静止状态，而是一种……‘渴望充盈’的绝对零度状态。其‘急切索取’行为，或可解读为试图吞噬‘意义’与‘存在感’以填补自身的绝对虚无。注意：此行为模式与基于生存本能的情感驱动有本质区别，更接近……逻辑设定的终极指令。】
吞噬意义？填补虚无？逻辑设定的终极指令？
沈宁悦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情感扭曲的天才组织，还是一个……试图理解乃至吞噬人类情感来填补自身“存在”缺陷的人工造物？
“猎影”行动，在追猎一个影子，而这个影子，似乎也开始反过来，凝视着他们。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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