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苏晚指尖发麻。
**【过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隐晦的暴戾气息，透过冰冷的屏幕传递过来。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第二个选项。她知道违背他的代价。弟弟的医药费，她岌岌可危的自由，甚至可能更多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苏晚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缓缓从床上坐起。指尖冰凉，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扇通往主卧的门。
那扇门，对她而言，如同巨兽的入口，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屈辱的记忆。
她在门前站定，犹豫了足足十几秒，才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但门并没有锁。她咬了咬牙，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主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朦胧，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黄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呛人的烟味，混合着一种……清冽的酒气。
厉北琛没有躺在床上。他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融在窗外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却又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甚至没有换下外出的西装，只是扯松了领带，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附近的沙发上。
地上，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瓶和烟蒂，昭示着主人极差的心情和失控的迹象。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厉北琛，比平时那个冰冷禁欲、一切尽在掌握的他，更让人感到害怕。这是一种处于爆发边缘的、危险的沉默。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厉先生……你找我？”
窗前的身影猛地动了一下。
厉北琛缓缓转过身。
苏晚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眼睛是红的，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布满了血丝，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情绪波动，或者是酒精的催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垂落几缕，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却多了几分颓废的戾气。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里面有翻滚的怒意，有未散的焦灼，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切的痛苦和迷茫。
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又仿佛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那种目光让苏晚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过来。”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命令。
苏晚僵在原地，不敢动。
她的迟疑似乎瞬间激怒了他。厉北琛猛地大步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粗暴地将她拖拽到自己身前。
“啊！”苏晚痛呼一声，撞进他怀里，浓烈的烟酒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呛得她几乎窒息。她惊恐地抬头，对上他那双猩红的、情绪失控的眼眸。
“怕我？”他低头逼近她，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她脸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白天偷溜进书房的胆子去哪了？嗯？”
他果然知道了！林姨还是告诉他了！
苏晚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对……对不起，我……”
“为什么去书房？”他打断她，另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承受他目光的凌迟，“你想找什么？想知道什么？说！”
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苏晚毫不怀疑，如果她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下一秒他可能会掐死她。
“我……我没有……”在极致的恐惧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徒劳地否认。
“没有？”厉北琛冷笑一声，眼神愈发黑暗，“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她长得那么像？嗯？为什么？！”
他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像是积压己久的疑问和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终于在此刻借着酒意爆发了出来。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用力，仿佛要将那点相似的轮廓也彻底碾碎。
苏晚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底却因为他这句话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果然是因为她和画上女孩的相似才找上她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哽咽着，眼泪终于滑落，“厉先生，求你……放过我……”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指上，滚烫的温度似乎灼伤了他。
厉北琛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死死地盯着她布满泪痕、写满惊恐和哀求的小脸，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与记忆深处某双总是带笑依赖地望着他的眼睛……那抹相似的轮廓，在此刻与另一张苍白脆弱的脸庞重叠……
酒精和巨大的情绪压力，模糊了他的理智边界。
他眼底翻涌的暴戾和怒意，像是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痛苦和……脆弱？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力道不知不觉松了些许，指腹甚至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了一下她脸上被掐红的地方。
这个近乎温柔的举动，却让苏晚更加害怕，身体抖得更厉害。
“为什么……”他看着她，又仿佛不是在看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碎的迷茫和痛楚，喃喃自语，“为什么总是……留不住……”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幻影。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流露出一种苏晚从未想象会出现在他身上的……疲惫和不堪一击。
这一刻，这个强大冷酷、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身上那坚硬的盔甲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鲜为人知的、血淋淋的软肋。
苏晚怔住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眼中那陌生的、汹涌的悲伤。
就在这诡异而僵持的时刻，厉北琛放在床头柜上的另一部私人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铃声急促而刺耳，瞬间划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
厉北琛像是被这铃声从某个梦境或醉意中猛然惊醒！他眼中的迷茫和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紧张和清醒！
他猛地松开苏晚，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那部手机，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立刻接起，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急切：“喂？！怎么样？！”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什么消息。
厉北琛的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极其可怕。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刃般射向还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苏晚，那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决绝的、甚至是……恨意？
“好，我知道了。”他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我马上到。在她醒来之前……谁也不准动任何东西！”
他挂断电话，看也没再看苏晚一眼，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如同被厉鬼追赶一般，踉跄着冲出了卧室，甚至忘了关门。
冰冷的夜风从洞开的房门灌入，吹得苏晚浑身发冷。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被他掐出的红印，耳边回响着他最后那句冰冷刺骨、充满恨意的话。
在他妹妹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他刚才看她的那一眼……为什么仿佛带着……仇恨？
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难道……他妹妹的意外，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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