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的空气，在那枚幽蓝色羽毛徽章出现的瞬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温度，凝结成一片死寂的冰原。那枚徽章不大，却像一个微缩的黑洞，将所有的光线、声音，乃至人的意志，都尽数吸了进去。
言翊的战意被冻结了，苏瑾白眼中的精光也黯淡了下去。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远超个人勇武的、更加庞大、更加冷酷的意志，降临在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那是一种由无数金钱、权力和钢铁所铸就的、不容置疑的秩序。
而司夜爵，就是这片冰原的风暴中心。
他没有去看那个女人，也没有去接那枚徽章。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数据墙上那个代表“伊甸园”的坐标点上，仿佛要用视线将那座海上要塞烧出一个窟窿。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那个女人带来的压迫感更加刺骨，那是被触碰了逆鳞的龙，所发出的无声咆哮。
“收回你的命令。”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从万年冰川之下挤压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碎裂冰层的力量。
“我再说一遍，从我的地盘上，滚出去。”
黑衣女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她那双锐利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司夜爵那紧绷的、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背影。
“少主，您应该清楚，‘黑天鹅’密令一旦激活，便不可逆转。”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首，像一条精准的激光束，切开司夜爵释放出的狂暴气场，“这是老爷的意志，我只是执行者。”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指司夜爵的父亲，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真正执掌着司家这头庞然巨物的男人。
“我的意志，就是司家的意志。”司夜爵缓缓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怒海狂涛，“现在，我命令你，带着你的人，立刻消失。”
女人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甚至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您错了，少主。”她轻轻摇头，“在‘黑天鹅’密令之下，您的个人意志，必须无条件服从于家族的最高战略。这是您在十二岁那年，亲手签下继承人协议时，就应该明白的铁则。”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司夜爵身为王者的骄傲，露出了那层名为“继承人”的枷锁。
司夜爵的呼吸，猛地一滞。他那攥紧的拳头，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你没有资格指挥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的危险意味，几乎要化为实质。
“渡鸦。”女人忽然报出了自己的代号。
她向前踏出一步，无视了司夜爵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将手中的徽章，轻轻放在了中央控制台上。
“我的代号，渡鸦。从今天起，担任‘黑天鹅’行动最高统帅。”她抬起眼，目光与司夜爵在空中激烈碰撞，“至于资格……十三岁时您第一次进行实弹射击，十五岁时您第一次执行敌后渗透，十七岁时您第一次独立指挥情报小组。少主，您从少年时代开始的每一次特训，每一份评估报告，都是由我亲手撰写，并呈交给老爷的。”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像一枚枚重磅炸弹，在言翊和苏瑾白的心中轰然炸开。
这个女人，竟然是司夜爵的……教官？或者说，是监督者？
“我比您自己，更清楚您的极限在哪里。”渡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也更清楚，您此刻的‘强攻’计划，有多么愚蠢和致命。”
“你！”司夜爵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
然而，不等他发作，渡鸦己经转过身，面向了数据墙。她的手指在控制台上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操作，其熟练程度，竟然丝毫不亚于苏瑾白。
“苏博士是吧？久仰大名。”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您对‘伊甸园’的分析很精彩，但数据，有些过时了。”
随着她的操作，数据墙上的信息流开始疯狂刷新。原本由苏瑾白调出的那些卫星图层和数据模型，被一层层更加精密、更加庞大的数据流所覆盖。
“‘伊甸园’的坐标跃迁，并非二十西小时一次，而是十七小时三十六分钟。它的斥力场护盾，在三年前进行过一次升级，常规的战斧导弹己经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必须使用搭载了‘弧光’弹头的次音速巡航导弹，才能撕开持续三点七秒的能量缺口。”
“它的水下防御单位，也不是三百个，而是七百二十个。其中一百二十个，是搭载了微型核鱼雷的‘利维坦’级战斗潜航器。任何万吨级的舰船，在它们面前，都撑不过三分钟。”
一连串冰冷而精准的数据，从渡鸦的口中吐出，每一条，都让苏瑾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一分。
这己经不是情报上的压制了，这是降维打击。苏瑾白引以为傲的情报网络，在渡鸦所展示出的、司家真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
“所以。”渡鸦停下了操作，数据墙上，己经构建出了一个比之前复杂百倍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立体战场模型，“您的‘强攻’计划，少主，就是带着司家最精锐的‘海神之矛’特战队，去为对方的武器系统，做一次完美的活靶测试。这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将司家隐藏了十几年的獠牙，彻底暴露在‘衔尾蛇’的面前。”
她转过身，再一次看向司夜爵，目光锐利如鹰。
“老爷不会允许您，因为一个……朋友，就毁掉家族十几年的隐忍与布局。”
“他不是朋友。”司夜爵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一步步走到渡鸦的面前，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用那双燃烧着幽蓝鬼火的眼眸，俯视着她。
“他是我的命。”
渡鸦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在司夜爵身上见过的、纯粹的、不计后果的疯狂。
那不是继承人的理智，而是属于一个男人，最原始的守护欲。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十秒钟。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成了真空。
最终，是渡鸦，缓缓移开了视线。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道，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复杂难明的东西，“我会将您的意志，作为本次行动的最高优先级。但是，您必须服从我的指挥。”
这是一种让步，也是一种交换。
司夜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他身上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气场，却缓缓地，收敛回了体内。
他用沉默，默认了这次交易。
“很好。”渡鸦立刻恢复了那副冰冷高效的指挥官姿态。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在言翊和苏瑾白的脸上一一扫过。
“言翊，前‘龙牙’突击队最年轻的王牌。苏瑾白博士，前国防第七研究院首席科学家。很好，都是可用的人才。”她的情报工作，显然做得滴水不漏。
“从现在起，你们两人，暂时并入‘黑天鹅’行动组，接受我的统一指挥。言翊，你将作为突击队的副手。苏博士，我需要你和我的技术团队一起，负责破解‘伊甸园’的防火墙，以及……为我们准备一份‘大礼’。”
她的安排，条理清晰，不容置喙。
言翊和苏瑾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震撼。他们明白，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起，这场营救行动的主导权，就己经彻底易手了。
而他们，别无选择。因为她所代表的，是唯一能够将凌尘救回来的希望。
“少主。”渡鸦最后看向司夜爵，“您将作为突击队的核心，代号‘国王’。您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目标，然后带他回来。其他的一切，交给我们。”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在‘伊甸园’下一次进行坐标跃迁之前，也就是十七个小时之内，必须完成任务。否则，目标将会和那座岛一起，永远消失在深海之中。”
时间，被精准地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滴答作响的倒计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收紧。
“现在，全体都有。”
渡鸦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军人般的铁血与威严。
“行动，即刻开始！”
她转身，大步走向实验室的出口，那身黑色的作战服，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们的交通工具，己经在等我们了。”
“去哪？”言翊下意识地问道。
渡鸦没有回头，只是在实验室大门滑开的瞬间，留下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神剧震的话。
“圣埃塞尔大学，地下三百米，深海航道。”
“‘鹦鹉螺号’，己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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