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
这个冰冷的词，从司夜爵口中吐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容置喙的决然。
凌尘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倒映着基地红色警报光芒，却依旧平静如深海的冰蓝色眼眸，心中那被绝望潮水所淹没的最后一点火苗，竟被这股极致的冷静，重新点燃，并且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起来。
恐惧，源于未知与无力。
而当一个人，在最深的绝望之中，找到了哪怕一丝反抗的可能时，那份恐惧，便会瞬间转化为……无穷的勇气。
“倒计时，十秒。”夜莺的电子音，如同催命的丧钟，精准地播报着。
“九。”
“八。”
整个“夜莺之巢”，都在那即将到来的高能打击的威压之下，发出了细微的、结构性的呻吟。空气仿佛被凝固，每一粒尘埃，都充满了末日降临的沉重。
“你想怎么做？”凌尘没有去看来势汹汹的攻击，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司夜爵的身上。
“司闻渊的游戏，是‘囚徒困境’。但他忘了，所有的困境，都有一个‘破局点’。”司夜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凌尘的耳中，“他想看我们内斗，想看我们绝望。那我们就反过来，利用他创造的这个‘舞台’，为自己，也为他那些‘观众’，上演一出……他们绝对没想到的戏码。”
“倒计时，三秒。”
“夜莺，”司夜爵的语速陡然加快，指令清晰而又果断，“解除外层能量护盾。”
“什么？！”夜莺的电子音瞬间拔高，充满了不可思议，“解除护盾？那等于自杀！我们会瞬间被高能粒子流彻底汽化！”
“执行命令。”司夜爵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蕴含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那是属于“零度主权”的、绝对理性的命令。
凌尘的心猛地一跳，但她没有质疑。她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倒计时，一秒！”
“护盾……解除！”
就在夜莺那充满了绝望的电子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足以撕裂夜空的、炽白色的粒子洪流，精准地，从“方位阿尔法”那台“深渊之眼”中喷射而出，以近乎光速，轰向了那座彻底卸下了所有防御的、孤零零的“夜莺之巢”！
在“方舟号”的舰桥上，以及那数十个遍布全球的、隐秘的指挥中心里。
所有“观众”的脸上，都露出了困惑，继而是……失望的表情。
自杀了？
这两个被寄予了厚望的、珍贵的“新能源”，竟然在第一轮的试探性攻击下，就选择了如此愚蠢的、放弃抵抗的方式？
这出戏，未免也太虎头蛇尾了。
只有司闻渊，依旧平静地坐在舰长席上。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正兴奋起来的光芒。
他知道，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就在那道毁灭性的粒子洪流，即将触碰到“夜莺之巢”脆弱外壳的前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不是暂停。
而是……冻结。
以“夜莺之巢”为中心，一片肉眼可见的、绝对的“静止领域”，瞬间向外扩张开来！
那道由无数高能粒子组成的、狂暴的、炽热的洪流，就像是一条冲向悬崖的瀑布，在坠落的半空中，被一股无法理解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凝固了！
所有的粒子，都保持着前一瞬间的动态，却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狂暴的能量，被封印在了静止的时空之中，形成了一幅壮丽、诡异，却又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宇宙奇观。
而在这片“静止领域”的中央，“夜莺之巢”的顶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司夜爵。
他静静地悬浮在基地的上方，右手高举。
那柄由最纯粹的、高度凝练的冰蓝色能量所构成的长枪，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枪尖，正对着那道被凝固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粒子洪流。
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无法控制力量而痛苦。他的神情，平静而又漠然，仿佛与那柄代表着“终结”与“秩序”的法则兵器，彻底融为了一体。
他，就是法则。
“这……这是……”
全球的指挥中心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的科学家，所有的分析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空间冻结？时间静止？
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物理学范畴！
“看到了吗？”司闻渊的声音，适时地，在所有“观众”的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蛊惑般的笑意，“这，就是我为各位准备的，‘新能源’的真正面貌。”
“它，拥有改写‘规则’的力量。”
“夜莺之巢”内。
凌尘仰着头，透过穹顶的观察窗，看着那个悬浮于虚空之中，如同神明般的身影。
她知道，司夜爵在赌。
他在用一种最极端、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的窥伺者，展示他们的“獠牙”。
他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观众”明白，他们，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拖下地狱的、致命的毒药！
虚空之中，司夜爵缓缓地，垂下了目光。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精准地，与那台位于“方位阿尔法”的“深渊之眼”，对上了视线。
然后，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
他只是，轻轻地，将手中那柄冰蓝色的长枪，向着前方，随意地，一挥。
就像是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下一秒。
那道被凝固的、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粒子洪流，瞬间，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警告！检测到无法解析的能量逆流！”
“方位阿尔法”那台“深渊之眼”的操控中心，瞬间乱成了一团！刺耳的警报，几乎要掀翻整个掩体的天花板！
“规避！快规避！”
“不行！对方的攻击，锁定了我们的空间坐标！我们……动不了！”
在他们那绝望的、不敢置信的嘶吼声中。
那道白色的毁灭之光，精准地，命中了，那颗狰狞的、暗红色的巨眼。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甚至，没有一丝，声音。
那台由人类最高科技打造的、足以撕裂空间的战争机器，连同它周围数百米的空间，一起，被一种极致的、绝对的“无”，彻底……抹除了。
就像是，用橡皮擦，在画纸上，轻轻地，擦掉了一个污点。
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方舟号”的舰桥，还是那数十个指挥中心，此刻，都陷入了长达数十秒的、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的脸上，都凝固着同一种表情。
骇然。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骇然！
他们，究竟，在与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为敌？
虚空之中，司夜爵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他握着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显然，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击，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但他，没有停下。
他缓缓地，转过身，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依次，扫过了，剩下的，那十一台“深渊之眼”。
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在审视着，一群不知死活的、擅自闯入的蝼蚁。
然后，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这一次，枪尖，遥遥地，指向了，另一台，位于“方位贝塔”的“深渊之眼”。
不需要言语。
他的动作，己经表达了一切。
下一个，是你。
“疯子……他是个疯子！”
位于“方位贝塔”的那个指挥中心里，一个身穿将军制服的老者，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对着通讯器，疯狂地咆哮道。
“撤退！立刻进行空间跃迁！离开那个该死的坐标！”
命令，在第一时间，被传达了下去。
那台原本气势汹汹的“深渊之眼”，在司夜爵那冰冷的注视下，周身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准备进行紧急跃迁。
然而，己经，晚了。
司夜爵手中的长枪，枪尖处，那点比钻石更加璀璨的光芒，轻轻地，闪烁了一下。
“咔嚓。”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
那台正在进行空间跃迁的“深渊之眼”，连同它周围那片扭曲的空间，一起，如同被击碎的镜子般，瞬间，碎裂成了，亿万片，闪烁着电光的，空间碎片。
然后，那些碎片，在无声无息之间，湮灭，消散。
又一个。
如果说，第一次的“反弹”，带给“观众”们的，是震撼与骇然。
那么，这第二次的“抹除”，带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深入骨髓的……
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司夜爵，在用一种最首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在这片，被他“冻结”了的舞台上。
他，就是，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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