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警察后，陈浩然没有首接去联盛大厦，而是绕道后巷，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进入了建筑内部。这里没有麻将馆的喧闹，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向二楼。泊车的小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守在楼梯口，眼神精悍的平头青年。
“然哥。”平头青年低声打招呼，侧身让开通道，“文叔在书房。”
陈浩然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独自走了上去。相比于楼下可能存在的乌烟瘴气，二楼安静得多。一扇厚重的实木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和淡淡的茶香。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这不是麻将馆，而是一间布置颇为雅致的书房，红木书架上摆着些线装书和瓷器，更像一个老派商人的会客室。文叔没有在摸牌，而是坐在一张宽大的茶海后面，正用镊子夹着紫砂小杯，慢条斯理地沏着功夫茶。他穿着深色的中式对襟衫，手腕上那串檀木珠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整个人显得沉静而内敛，与楼下可能存在的江湖气息格格不入。
“阿然，来了。”文叔没有抬头，专注着手里的茶壶，“坐。跑了一身汗，喝杯茶，定定神。”
陈浩然在茶海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没有立刻说话，看着清澈的茶汤注入闻香杯。文叔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额角的细汗：“遇到麻烦了？”
“小麻烦。”陈浩然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一饮而尽，“东英社的马尾明，把我们的《赛马周刊》撒到龙城街来了。教训了他一下，碰巧遇到警察巡逻。”
他言简意赅，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表功的意思。
文叔轻轻“嗯”了一声，又给他续上一杯，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马尾明…东英社现在也就剩下这些不上台面的小角色了。”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苍蝇虽小，惹人烦。他们社长‘崩牙炳’前几天还托人带话，想谈谈合作。”
陈浩然眼神微动，放下茶杯：“合作？想染指我们的财路？”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文叔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他们看中的，是你搞出来的这个引客的门道。觉得我们和盛堂庙小，想靠过来分一杯羹，或者…干脆抢过去。”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素净旗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炖盅走了进来，轻轻放在陈浩然旁边。“阿然，跑累了吧，喝点燕窝润润。”她是文叔的妻子，街面上的人都尊称一声“阿嫂”。
“多谢阿嫂。”陈浩然连忙起身道谢。
阿嫂温和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便安静地退了出去。这种细致的关怀，远比麻将馆里大呼小叫的“亲仔”称呼更显分量，也更能笼络人心。
文叔看着妻子关上门，才继续道：“金牙炳开了个价，说只要我们愿意把方法共享，东英社在油麻地的两个小赌档，可以让我们插一股。”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慢饮一口，“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占了便宜。”
龙城暗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龙城暗码最新章节随便看！陈浩然没有说话，等着文叔的下文。他知道，文叔绝不是轻易会被这种条件打动的人。
果然，文叔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着红木桌面：“但我回绝了。阿然，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们吃不下。”陈浩然冷静地回答，“东英社再弱，也比我们现在势大。合作是假，吞并是真。进了他们的场子，规矩就是他们定，到时候我们连骨头都剩不下。”
文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错。所以，现在的关键，不是去跟东英社争一时之气，而是要尽快把我们自己的根基打牢。”他拉开茶海的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陈浩然面前，“这是这个月的数，你点一下。”
陈浩然没有客气，拿起信封掂了掂，厚度远超预期。他首接打开，里面是五叠崭新的千元港钞，整整五万块。
“文叔，这数目不对。”陈浩然微微皱眉，“按账本，扣除成本，这个月应该只有三万七左右。而且，臭口强那边……”
“臭口强的账，我亲自去收的。”文叔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吞了多少，连本带利吐出来了。以后他那边的钟数，还是按二十块算，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陈浩然瞬间明白了。文叔并非只知道在书房里喝茶，他暗中己经出手扫清了障碍，并且，这多出来的一万多块，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投资。
“阿然，”文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这五万块，不全是给你的分红。里面有两万，是我和你另外两位叔父的意思，让你拿去用。龙城街尾有间小酒吧，老板欠了高利贷撑不下去了，位置不错，价钱也合适。把它盘下来。”
陈浩然心头一震。盘下一个实体场子！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再完全依赖别人的地盘，有了自己的据点，财路才能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对抗东英社这类觊觎的根本之法。
“场子盘下来，怎么经营，怎么把客人引过去，是你的事。”文叔靠回椅背，恢复了悠然的品茶姿态，“我老了，打打杀杀、抛头露面的事情，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只会帮你算算账，挡挡明枪。”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文叔提供资金和背后的支持，前台的事情，由陈浩然全权负责。风险与机遇，同时压在了他的肩上。
陈浩然将信封仔细收好，没有再多说废话，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文叔。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文叔满意地笑了笑，又给他倒上一杯茶，“去吧，你的兄弟们该等急了。做事小心点，东英社这次没得逞，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浩然站起身，将杯中茶饮尽。茶的微苦回甘，与口袋里钞票的厚重感，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滋味。他知道，走出这间书房，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能打能拼的马仔，而是要被推上前台，执棋落子了。龙城街的夜，藏着更多的暗流和杀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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