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夜，寂静而漫长。
沈雨晴躺在林家西屋温暖的土炕上，身下垫着厚厚的稻草褥子，盖着虽然陈旧但浆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却久久无法入睡。
炕烧得很热，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但心里的波澜却难以平复。
从沪上那座吃人的大宅，到颠簸的火车，再到这北方小县城的农家小院，短短几天，恍如隔世。
林老师一家的善良和接纳，让她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但“黑户”的身份像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无法真正放松。
还有那个神奇的空间，以及空间里那卷《先天养气诀》……这些都是她绝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她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同时小心翼翼地隐藏好所有的异常。
想着想着，疲惫终于战胜了思绪，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院子里就传来了轻微的响动。王桂芬己经起床开始忙活了。
沈雨晴立刻惊醒过来。寄人篱下，可不能睡懒觉。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旁边的林秀娟还睡得正香。
她推开屋门，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扑面而来。东方的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院子里，王桂芬正在灶台边生火，准备做早饭。
“婶儿，我来帮您。”沈雨晴赶紧走过去。
“哎呀，雨晴咋起这么早？多睡会儿呗！”王桂芬看到她，有些意外，随即笑道。
“睡不着了，我帮您烧火吧。”沈雨晴挽起袖子，主动坐到灶膛前的小板凳上。烧火这活儿，原主没干过，但她现代人看也看会了，加上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火烧得旺旺的。
王桂芬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赞赏。“这孩子，真勤快。”
锅里烧着水，王桂芬从面缸里舀出几碗颜色发暗的杂粮面，又掺了一小碗看起来更白细一点的面粉，开始和面。沈雨晴认得，那杂粮面主要是玉米面和高粱面，那点白面估计是家里攒着过年过节才吃的细粮。
“咱家条件一般，平时就吃这个，你别嫌弃。”王桂芬一边和面一边说，语气里带着点歉然。
“婶儿，您说的哪里话，有口吃的我就很知足了。”沈雨晴连忙说。她说的是真心话，比起在沈家连馊粥都喝不上的日子，这己经是天堂了。
但她看着那少得可怜的白面，心里很不是滋味。林家收留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麻烦”，日子本就紧巴，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她空间里有的是白花花的上好面粉和大米！
能不能……偷偷帮补一下家里？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风险很大，但如果操作得当，或许可以？
她看着王桂芬准备蒸窝头的杂粮面团，心里有了个主意。
“婶儿，我帮您揉面吧？”她站起身，装作好奇的样子。
“行啊，这面有点硬，你试试。”王桂芬把面盆递给她，自己去切咸菜。
沈雨晴接过面盆，趁王桂芬背对着她的时候，意念一动！
空间里一小袋约莫一斤多的精白面粉，悄无声息地混入了面盆里的杂粮面中！她迅速用手揉搓，让白面和杂粮面充分混合。
这样一来，窝头的颜色不会变得太扎眼，但口感肯定会细腻很多，营养也好些。
做完这一切，她心怦怦跳，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认真地揉着面。
王桂芬切完咸菜回来，看了看面团，“咦？今天这面看着好像比往常细发点儿？”
沈雨晴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懵懂：“是吗？可能是我揉得比较久？”
王桂芬也没多想，笑了笑：“细发点好，吃着不拉嗓子。”
窝头上锅蒸着，香味渐渐飘了出来。林老师和林秀娟也陆续起床了。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今天的窝头果然比往常松软些，带着点淡淡的麦香。
林秀娟咬了一口，惊喜地说：“妈，今天窝头好吃！”
王桂芬也尝了尝，点点头：“是比往常好，看来雨晴还是个揉面的小能手呢！”她只当是沈雨晴力气大揉得到位。
林老师也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对食物是满意的。
沈雨晴低着头，小口吃着窝头，心里既有点做贼心虚的紧张，又有一种悄悄改善了家人伙食的隐秘快乐。
“叔，婶儿，”吃完饭，沈雨晴主动收拾碗筷，一边说，“我户口的事……让您们费心了。要是实在难办……我……我也不能老在家里白吃白住，我看队里是不是有什么活我能干的？挣点工分也好。”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话。不能把压力全甩给林家，自己必须表现出积极的态度。
林老师沉吟了一下：“你这孩子，别急。户口是根本，没了户口，队里也不会让你上工。这事我这两天就去公社问问情况。至于活计……你先在家帮你婶儿做做家务，熟悉熟悉环境再说。”
王桂芬也接口道：“对，不急。你刚来，先歇歇。家里活不多，俺和秀娟忙得过来。”
话是这么说，但沈雨晴知道，自己不能真闲着。
洗完碗，她看院子里有些凌乱，便拿起扫帚开始打扫院子。又看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便提起水桶要去井边打水。
“哎呀，雨晴，快放下！那井台滑，你去不安全！让秀娟去！”王桂芬赶紧拦住她。
林秀娟笑嘻嘻地接过水桶：“姐，我来吧，这活儿我干惯了！”
沈雨晴看着林秀娟轻快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好像……什么都干不好？一种无力感和想要尽快融入、证明价值的急切心情交织在一起。
她回到屋里，看到王桂芬正在缝补一件林老师的旧衣服，针脚细密匀称。她眼睛一亮。
“婶儿，我……我会点针线，我帮您缝吧？”
原主的女红是大家闺秀启蒙，水平相当不错，虽然很久没碰了，但底子还在。
王桂芬有些意外，把针线递给她：“你会这个？那敢情好，这袖子磨破了，你试试。”
沈雨晴接过针线，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原主的手法，小心翼翼地飞针走线。一开始有点生疏，但很快就找到了感觉，针脚又细又密，几乎看不出补丁的痕迹。
王桂芬在一旁看着，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赞叹：“哎哟！雨晴，你这手艺可太好了！这针脚，比俺强多了！你娘教你的？”
沈雨晴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一点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嗯，小时候学过一点。”
“真好，真好！”王桂芬看着那几乎天衣无缝的补丁，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年头，衣服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有个针线好的人在家，可是能省不少事！
看着王桂芬由衷的笑容，沈雨晴也笑了。她找到了一点在这个新家的、微小的价值感。
虽然前路依旧困难重重，但至少，她正在一步步地，用自己的方式，在这里扎根。
（第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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