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带血的话语,如同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暖阁内短暂的温馨之上。
空气,在瞬间凝固。
柳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化作一片骇人的惨白。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顾清澜抱得更紧,那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女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那双美丽的杏眼中,迅速被无边的恐惧与绝望所淹没。
妹妹,妹夫,他们还在王府!
与妻子的外露惊恐不同,顾朔的反应是向内的,是极致的收敛,是风暴来临前死一般的寂静。
他没有怒吼,没有质问,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就在陈武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股无形却重逾山岳的恐怖气压,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房间。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千百次淬炼而出的铁血煞气,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意志。暖阁内原本燃烧正旺的炭火,似乎都畏惧地收敛了光芒,烛火不安地跳动,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被拉扯得扭曲狰狞。
顾清澜被母亲紧紧抱着,小脸埋在母亲的颈窝里,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她悄悄抬起眼,透过母亲颤抖的臂弯,看向自己的父亲。
她看到,父亲那双总是盛满温情与睿智的深邃眼眸,此刻己被一片猩红的血色彻底吞噬。那不是愤怒的红,而是杀戮的红,是地狱恶鬼凝视深渊的红。
那个温文尔雅、会抱着她讲故事的定北侯顾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曾令北境蛮族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人间屠夫。
“阿柳。”
顾朔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万年玄冰,没有丝毫温度,字字句句都砸在人的心上,激起彻骨的寒意。
“带澜儿,去密室。”
柳氏浑身一颤,泪水终于决堤而下,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死死咬住下唇,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踉跄地向内室走去。
顾清澜趴在母亲的肩上,回头看着父亲。她看见父亲缓缓转过身,那血色的目光,落在了单膝跪地的陈武身上。
“说。”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威压。
陈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那是面对主帅滔天杀意时,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他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和内心的惊骇,用最快的语速汇报道:“一炷香前,属下护送小姐回府的路上,发现城西有异动。派人探查,回报说有大批黑衣人正向宁王府集结。属下立刻带人驰援,但……但对方人数太多,至少有三百人以上,且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我们的人……根本冲不进去!”
“他们装备精良,配合默契,行动间有军阵章法,绝非普通江湖草莽。他们封锁了王府所有出口,而后便开始纵火、屠杀!火势从前院开始,如今己蔓延至后宅。王府的护卫死伤惨重,恐怕……恐怕撑不了多久!”
顾朔静静地听着,血色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愈发深沉的、化不开的黑暗。
三百死士,军阵章法,围府灭门。
好一个王旬,好一个左相!他这是要将宁王府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他甚至可以想象,若非澜儿今日哭闹着要回家,此刻,自己的心肝宝贝,也正被困在那片火海之中,面对着那群毫无人性的豺狼。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顾朔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后怕,瞬间化作了焚天煮海的无边怒焰。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片血色己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比永冻冰川更冷、比无尽虚空更寂的……绝对冷静。
狼王,只有在极怒之时,才会显露出最冷静、最致命的一面。
“府门落锁。”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书房内外,“即刻起,将军府许进不许出。府中所有护卫,甲不离身,刀不离手,进入最高戒备。”
“陈武。”
“属下在!”
“吹黑羽哨,召集所有在京的定北军亲卫。”
陈武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黑羽哨!那是定北侯亲卫营最高级别的召集令!这支亲卫,是顾朔百战余生的心腹班底,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他们平日里化整为零,潜伏于京城各处,是顾朔手中最锋利、最隐秘的一把刀。此令一出,意味着……将军要动真格的了!
“一刻钟内,”顾朔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机器般精准,“我要他们披甲执刃,在府外集结完毕,听我号令。”
“遵命!”陈武重重叩首,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转身如猎豹般冲了出去。
很快,一声凄厉尖锐、仿佛能刺破耳膜的哨音,从将军府的某个角落冲天而起,划破了京城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仿佛是回应这声哨音,一道道或明或暗的身影,从酒肆、从商铺、从民宅、从京城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如百川归海般,向着定北侯府的方向,风驰电掣地汇集而来。
整个京城的地下世界,在这一刻,被彻底惊动了。
书房内,顾朔走到墙边,按动机关,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副通体由玄铁打造的狰狞铠甲。铠甲的肩部,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引颈长啸的苍狼头颅。
这是当年,先帝亲赐的“镇北苍狼甲”。自他卸甲归京后,这副铠甲,便再也未曾穿上过。
他伸出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那股熟悉的、混杂着鲜血与荣耀的铁锈味,瞬间唤醒了他沉睡己久的野性。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无数个念头。
王旬为何敢如此丧心病狂?公然围攻焚烧一座亲王府邸,这与谋逆何异?他哪来的胆子?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收场?
除非……他有万全的把握,能将宁王府的所有人,包括所有的知情者,都彻底灭口,不留一丝痕迹。再将这一切,嫁祸给所谓的“江湖匪类”或是“前朝余孽”。
届时,死无对证,他王旬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左相。
而他之所以如此急迫,不惜动用雷霆手段,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李尚宫被扣,也不仅仅是因为宁王与自己结盟。
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渐渐浮现在顾朔的心头。
他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想起了女儿那个清晰无比的“噩梦”。
金光闪闪的哥哥,被黑色大蛇缠绕。
鬼见愁,阎王珠。
澜儿今日,刚刚将这个信息带回来。王旬今夜,便发动了灭门杀局。
这两件事,绝不是巧合!
一个惊人的推论,让顾朔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王旬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宁王,也不是自己。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个被囚禁在竹林深处,身负皇室最高机密的……景王世子,萧景瑜!
那个“黑色大蛇”,就是萧景瑜身上的诅咒!而“阎王珠”,很可能就是解开诅咒的关键!
王旬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勾结太后,利用福康大长公主,用厌胜之术对付澜儿,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澜儿与萧景瑜产生任何接触!
因为澜儿……能看见!她能看见那个诅咒!
而王旬,或者说王旬背后的人,就是那个诅咒的施术者!
这条线索,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王旬的所作所为,早己不是党争,不是构陷。
他图谋的,是颠覆大周的国祚!是弑君篡位!
“呵……”
顾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危险的轻笑。他缓缓地,一件一件地,将那身冰冷的玄铁铠甲,穿戴在自己身上。
每扣上一片甲叶,他身上的杀气便浓重一分。
当他将那顶雕刻着狼首的头盔戴上,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时,整个书房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他不再是定北侯顾朔。
他是北境的战神,是帝国的凶狼。
他一步步走出书房,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京城所有当权者的心脏上。
门外,数百名身披黑色重甲、手持百炼横刀的定北军亲卫,己经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他们像一群来自地狱的雕塑,沉默、冷酷,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与他们主帅如出一辙的疯狂杀意。
顾朔翻身上马,抽出腰间那柄陪伴了他整个戎马生涯的佩刀“裂云”。
刀锋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森白的冷光。
“目标,宁王府。”
他的声音透过冰冷的面甲传出,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挡路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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